武松陪张督监饮过六七杯。酒还未到酣时。张都监叫抬上果桌饮酒。又上了诸多菜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张督监随口问了些枪法。张都监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便唤左右叫道:“取大银赏锺斟酒与义士吃。”
伺候的小厮们换了大杯上來。张督监连珠箭似的劝了武松几锺。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贪图这杯中之物。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张都监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窃笑。见时机成熟。当下便叫唤一个心爱的养娘。叫做玉兰。出來唱曲。
张都监指着玉兰道:“这里别无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头在此。你可唱个中秋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玉兰执着象板。向前分别道了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一只东坡学士的“中秋水调歌”。唱道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高卷珠帘。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玉兰唱罢。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个万福。立在一边。
张都监又别有用心地道:“玉兰。你可把一巡酒。”这玉兰应了。便拿了一副劝盘。丫环斟酒。先递了相公。次劝了夫人。第三个便劝武松饮酒。
张都监见了。忙叫斟满着。再请武松來吃。
武松见了。哪里敢抬头。起身远远地接过酒來。施礼唱了相公夫人两个大喏。拿起酒來一饮而尽。当下便还了盏子。
张都监见武松酒后竟然沒有半点胡來。便不得不主动搭线。指着玉兰对武松道:“此女颇有些聪明。不但善知音律。亦且极能书能画。如你不嫌低微。数日之间。择了良时。我便配來与你做个妻室。”
武松听了全身一震。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
张都监见武松这般谦让。便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与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负约。”当时一连又饮了十数杯酒。
约莫酒涌上來。恐怕失了礼节。更是怕自己酒后言多。不小心说出什么要紧的话來。于是。武松当下便起身拜谢了相公夫人。出到前厅廊下房门前。开了门。却觉得酒食在腹。不便入睡。于是。便在房里脱了衣裳。去了巾帻。拿起条哨棒來。跳入庭心里。就在这月明之下。使了几回棒法。打了几个轮头。仰面看天时。已经约莫三更时分。
武松进到房里。却待脱衣去睡。只听得後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來。武松听得说道:“都监相公如此待我。他后堂内里有贼。我如何不去救护。立了功勋。也好晋升官阶。”武松当下打定了主意要去献勤。当下便提了一条哨棒。快步抢入后堂里來。
迎面遇上了一个妙人。武松慌忙立足。定睛看时。正是那个唱曲的玉兰。她慌慌张张走出來指这一边叫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去寻。跑了一周遭却不见半个人影。就在武松觉得此事蹊跷。本想翻身奔出來的时候。却不提防在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跤绊翻。当下又跳出七八个壮硕的军汉。大叫一声“捉贼”。就在当地把武松用一条麻索绑了。
武松挣扎着急忙叫喊道:“是我。是我。武松。”
那些众军汉哪里容他分说。三五个人死死压在武松的身上。哪里让他动弹的半分。其余几个乘乱用麻索将武松的手脚捆了。像是粽子一样地捆了个结实。用一根粗扁担穿过了武松的手脚。两头由人挑了。一路担到了大堂里來。
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來。”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
张都监看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抬举你一力成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
武松受了冤枉。又被这些军汉捆成这般羞辱。当下心里早已大火。便大声嘶吼道:“相公。非干我事。我來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
张都监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厮休要耍赖。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有无赃物。”
众军汉把武松押着。径直到了他房里面。打开他那柳藤箱子看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
武松见了。也自目瞪口呆。只叫得屈。
众军汉把箱子抬出厅前。张都监看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赃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來。如何赖得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來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禽心兽肝。既然赃证明白。沒话说了。”
武松听了。当下便知有人在成心害他。当下虽然怒不可竭。但是。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