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对殿中众臣沉声说道:“北征大军所需的物资粮草务必在三月内准备妥当,四月大军务必要集结于辽东,寻机征讨北元纳哈楚所部。”
殿中众臣尽皆躬身领命,朱元璋转头对朱棣和朱权笑道:“你二人出征之前须得在校军场多操练弓马技艺,亦且要多多熟悉军中弓弩,火器等军械。”
兵部侍郎齐泰奏道:“微臣明日便会安排火器司和弓弩司的主事,为二位殿下详细讲解诸般军械使用之法。”
散朝之后,蓝玉跟随在魏国公徐达身后,一路沉默不语,出得洪武门来,眼见周围没有了其他朝臣,忙抢上一步,来到徐达身侧,低声问道:“伯父,为何你老人家会反对我担任此次北征的先锋将军呢?”
徐达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边黑沉沉的乌云,低声道:“北元退居漠北后,犹如野草般顽强坚韧,非是单凭大军一两次征伐可以彻底肃清之患。你今年方只二十余岁,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了去,为何非要亟不可待的争先立功?待得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你尽可一展抱负,也为时不晚。”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转头面色凝重的对蓝玉道:“你和你姐夫一般都是霹雳火爆的性子,却不知为将者须得谨守自持,不可太过张扬,须知刚极必折,朝中为将为官,很多时候要学会藏锋敛刃方好。”说完,再不理会蓝玉,径自去了。
蓝玉心知徐达对自己好胜争强的张扬性子不太看得惯,便也一笑了之,跨上自己红色的骏马扬鞭疾驰而去,心道:少年人意气风发便又算得什么?我蓝某若也是活得如你们老人家一般谨言慎行,那就当真无趣得紧了。
朱权走出宫来,抬头看了看苍穹中那色如重铅的彤云,心中也颇是郁闷难当,当下走进自己的王车,在车中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衣衫,打发自己的座车回府,自己却是独自一路徜徉着在应天城中穿梭,朝自己的宁王府缓缓行去。
他今日上朝之前,本打算散朝后装作普通百姓,在城中自由自在的游玩闲逛,可今日朝中面对朱元璋和朱棣的一番高深莫测的行事,此时心中却是落落寡欢,心情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便想趁机独自思索,是以独自漫步而行。
缓步走在繁华闹市之中,身旁走过无数行人,朱权却是视而不见,心中想道:看朱元璋行事,乃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他所认定的事情,只怕什么人的意见也听不进去。今日朝会上所议的修筑山海关,居庸关和大军远征之事,只怕他从一开头便已然打定了主意。他身为皇帝,一言可决之事,却要让一帮文臣武将争得不可开交,却不是多此一举么?此时脑海中回想起朱元璋那多疑的性子,脑中灵光一闪,已然明白了朱元璋此举绝非蛇足,乃是借机制造文官和将帅之间的嫌隙。回想起燕王朱棣举荐蓝玉担任先锋将军的举动,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喃喃自语道:“朱棣这小子乃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如何竟会大力举荐蓝玉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担任先锋?这不是养虎为患么?”本来这些疑问若是回到王府,问过那个足智多谋的荆鲲,或许便有了答案,但朱权心知日后的险恶局面或许会接连不断,便还是决意自己用心思索,以求答案。若是根本看不穿朱元璋和朱棣的心思,自己怎么和他们周旋?什么事情都去依赖别人解答么?这不是我的性格,朱权一面走着一面心中暗暗这样想。
此时他已然漫步到了一座石桥之上,天边的乌云缝隙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刹那间将大地照得一片雪白,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轰然传来,朱权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震,陡然间回想起了早朝之时,朱元璋调兵遣将之初,并未将蓝玉任命为大军先锋,后在黄子澄和太子朱标的大力举荐下才勉强同意的情景,联系昨日校场中蓝玉耀武扬威的神态,脑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蓝玉这小子的性子好胜且跋扈,朱元璋如此厉害之人,自然也是洞若观火,他今日之所以明知其大有将才,却不委任作先锋,自然乃是心中对他颇有防备之心。
蓝玉这小子今日还只是一个二品的辽东都督俭事,已然敢于当着皇帝的面让我们亲王的落不了台,若是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岂不更加张狂了?如此一来,只怕更招朱元璋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