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蛮牛和一只猴子赛跑,赌注甚大。蛮牛和猴子都竭尽所能,尽力奔跑,他们跑的是一座山,一座没有树木的山。蛮牛力大,身横,无视一切阻挡,勇猛非凡,速度飞快,猴子习惯攀岩,身形灵活,速度也飞快。一时之间,两者胜负难分。
然而,就在赛况胶着之时,两者身前出现了一块几人高几人方能怀抱的巨石。巨石光滑,无从落脚,无从攀岩。蛮牛蛮横,求胜心切,不肯绕路,惧怕直线以外的线路,最终石裂,蛮牛却亡死。届时,猴子早已绕过巨石到了终点。”
林琳耐下了心来,说了一个小故事。一个很简单却不简单的故事。
阿飞陷入了沉默,眯着的眼睛不再看向林琳,而是低头陷入了沉思。
见状,林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阿飞等待着。
沉默是被李尧打破的。若两方陷入了僵持,如没有外物去干扰,这两方不是要僵持到僵硬?
“那头蛮牛虽然笨了点,却也没有可以被人指摘的地方,他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此,死又何妨,死正是它想要的结果。”
李尧当然明白了林琳的这个小故事,当然明白这是林琳针对阿飞而作的一个小故事。但李尧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就是那种喜欢做什么,就不会去管任何事情的人。他知道那头牛想去撞那石头,这是他的意愿,那么,他就绝不会认为这头牛做的不对。
闻言,林琳看向了李尧,一时间抓不准李尧的意思,沉吟了半会,语重心长地说道:“在遇到巨石的时候,那头蛮牛确实是想去撞那巨石,可这是它最初的意愿吗?它真的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它想要去做的事情真的是撞那巨石?”
闻言,李尧不禁愣了愣,阿飞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了林琳。
林琳继续道:“心坚如磐石,不是鲁莽,不是冲动。真正心坚如磐石的人,他们只会专注自己最终的目标,过程如何,他们从不去理会。做个难听的比喻,你们见过会叫的狗咬人吗?”
说着,林琳看向了阿飞,眼睛闪烁着睿智。
阿飞脸上出现了惘然,摇起了头。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那是因为它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它要咬的人身上了,如此,它怎么还可能去叫,它的嘴在准备着随时去咬人。”
“目的要清楚,思路要清晰。蛮牛就是因为目的不够清楚,思路不透清晰,才会撞巨石。看似壮烈,实则愚蠢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暂时的目的只是服务于远大的理想。
只为了蝇头小利,只为了眼前的一场胜利,而丢弃了最终理想,而践踏了最终理想,这蝇头小利又何足挂齿,不要又何妨?
遇到困难,不是一味向前,才不是退缩。就像那猴子,它选择了绕路,虽然一时间它像是走了歪路路,像是背离了最初的想法,像是退缩了。但就结果而言,它不都是一直在向前,它不已经向前,它不已经到达了终点?”
一个简单的道理,几层不同的意思,深入浅出,震人发聩。
阿飞陷入了沉默,李尧也陷入了沉默。
两个死脑筋的人,两个一条筋的人,两个都认定了某种道理并奉承某种道理为至理的人,如何能一时间便去接受另一种逻辑?
但这种逻辑又是这样的强大,强大到让人无法辩驳,强大到让人无法不去接受。
院子内,房间内,一片静默,一片属于思考的静默,一片属于李尧更加认清本质的静默,一片属于阿飞思想转折的关键时候的静默。
……
李尧当然还是那个遇到事情绝对不会多想,只会遵从自己的道理的李尧。
“我想成为最强道士,我当然就会做会成为最强道士的事情,这是我肯定会做绝对无法改变的事情,但如果真遇到某些我不可不做或者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也同样会去做。如果被任何东西束缚,甚至是理想,我都绝不会愿意。理想从来都不应该成为一种负担。
如果小晴被人攻击至死,我也一样会拼命去救他,即使没有办法成为最强道士。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无法改变。”
李尧自己的一套行事的准则,他的这套行事准则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无可厚非。没有道理,却又很有道理。
说完,李尧又笑了。
闻言,林琳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睿智如他没有办法去否定这张笑脸,没有办法去否定这种至情至圣。
阿飞脸上的迷惑却更浓了。
他的处境不同于李尧,他要面对也不同于李尧。李尧是因为想要去做才去做,他确是因为不得不做才去做。林琳的意思他明白了,李尧的意思他也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了,所以阿飞根本就不觉得两人的观点又任何的冲突。也正因为,他更加迷惘了。
他真的错了吗?他真的需要改变吗?
沉默,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场道理的论证,也是一种道的论证。
所谓道并不玄乎,正是一种道理的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