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静了下来,但这突然传到耳里的声音又吓得他一跳。他向那边看过去。那是一个胖头胖脑的男子。因为车厢里闷热的缘故,满头都是密密麻麻地汗水。与他一起的也是几个商贾模样地人。也都是激愤的模样。
“这等大逆之语,能在《大宋时代周刊》上刊。这报纸也难辞其纠!”有一个商贾应和道。
“正是正是,张端义这人最为可恶。我们不过是凭着资财与才智赚些钱,他便眼红,写了多少篇不靠谱的文儿,说我们盘剥工人,我呸,若不是我们劳心开厂,那些工人连生计都没有,想被盘剥亦不可能了!”
“劳心治人,劳力治于人,治于人食人,治人食于人!孟子早就说过这个道理,那张端义还枉是读书出身,连这都不懂!”
“赵景云比张端义更可恶,我大宋开朝以来,之所以历劫而不衰,不过是十个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赵景云竟然无君无圣,视圣君贤臣如无物,却要与那些升斗小民共治天下---这天下如何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小人能治的?”一个老儒闻语不满地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分明是张端义比赵景云更可恶,俗语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张端义意欲断我等财路,与杀我等父母何异?倒是赵景云以为不可令士大夫独揽朝权,倒是大义之言,我等商人,也读过圣贤书,又为国纳锐纳捐,算得上是儒商,论及理财之术,士大夫有几人比得上我等,这朝堂之上,当有我等之位才是!”商人中一个不满那老儒满嘴的轻蔑,愤愤地说道。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逐臭之徒,也妄图染指权柄,你们见利忘义,唯财是举,居于民间犹是剥人以自肥----张端义此言倒是不虚,若是放你们上朝堂,那满朝之中便尽是贪赃枉法之臣了!”
“如今朝堂上贪官少了么,惹起这番风波的京西行省,那些贪官哪个不是读书人?”
原本双方是共同声讨周刊上两篇文章的,但说着说着,却变成了双方自己地内斗了。张端义初时听得要喊杀喊打,额头也不禁见了冷汗,但听到后来,却不由得微微哂笑起来。
“诸位莫吵了,吵吵嚷嚷的,倒让人觉得张端义先生与赵景云先生说得有道理。”一个年轻人突然插嘴进来:“商贾只想独占天下之利,士大夫只想独揽权柄,二一个不愿意分利与民,一个不愿意分权与民!”
这话一出,两伙人尽数哑然。
注1:君子死而冠不免,孔子弟子子路死时之语,孔子弟子之中,我最喜欢这个人,生时率直得可爱,死时迂腐得壮烈。
注2:天子重英豪之句,乃北宋人汪洙之《神童诗》,其诗中有“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之句,士大夫垄断朝权,由此便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