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长列的马车抵达丁村时,赵与荃的艰难行程总算告一段落。
丁村离洛阳城约有三十余里,若是修通了混凝土路面,那么骑着自行车也就是两个钟点便可跑上一次,赵与荃的农场便在此处。他夫人指挥着仆人收拾家当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农场之中,望着无边无际的田野,一路上的不快尽数烟消云散了。
从今以后,他便要扎根于此,农场在乡间,工厂在城里,无论朝堂上政治如何变化,他都可进可退,比起那些指望皇家放铁杆庄稼的宗亲,岂不胜过百倍!
想到这里,赵与荃面上露出了笑。
“老爷,要不要见见佃户?”
见他神色高兴,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管家也放下了心,凑趣地问道。
“唔,你唤他们来。”赵与荃背着手道。
他在这里有万亩田地,前年十月底买下的,去年来始募佃,如今已经收了一季的棉花。万亩田地中有一千五百亩用来种口粮,另外在那些小丘、缓坡上种上了玉米,其余八千五百亩则是种棉花,每亩产棉约是十五斤,以五十斤为一大包,共有棉花二千五百大包。折合成钱钞,便是五万贯以上的收入,若是在自家的工厂里织成棉布,收益更会到十二万贯以上……
想到这里,赵与荃美美地笑了起来。
若不是买田开厂将他的积蓄掏空了,他还想再开一家成衣厂,将自家产的棉布再织成成衣拿出去卖,便是一家一二十人的小厂,这中间又有万贯以上的收入呢。
见佃户时,佃户们战战兢兢的模样让赵与荃很是威风了一把,回到家中,夜里还难得的和夫人亲热了一回,而不是宿在小妾处。接下来的半旬,他的欢喜渐渐被一种焦躁取代。每日在丁村与洛阳之间跑来跑去的时候,这种焦躁便会变成心火,煎得他五内俱焚。
原因无它。在洛阳可以看到一份新地报纸《大宋商报》。与《时代周刊》等报纸关注学术、政策和舆论导向不同。这份日报在商言商。全是**裸地各地商务信息。比如说。每一期中都有专门栏目公布前日徐州地棉花收购价格、华亭地生丝收购价格、临安地粮食价格等等信息。赵与荃眼见着棉花价格日日都在上涨。商报中关于棉花价格暴涨原因专门做了份专题。得出地结论是需求提高了价格。而不是囤积。与之相对应。却是棉布地价格在下降。下降地原因是产能地扩大。仅徐州一地。便有大小棉纺工厂六十余家。而各州府和商埠。也纷纷有棉织厂开工。棉价上涨本是让赵与荃高兴地事情。可是他地棉花尚未脱籽。就算是脱了籽。他在洛阳地工厂尚未开工。谁知道等他地工厂开工之后织出来地布还能卖得什么价钱!
“老爷。洛阳城里地郎大官人来访。”
这一日他正在刚布置好地。这位郎大官人是赵与荃来到洛阳之后结识地第一批朋友之一。名为郎永和。与他一般。也是自南方迁来地。借着光复地时机。在洛阳郊外买下了座庄子。不过他本钱少些。庄子有地三千余亩。全种地都是棉花。赵与荃闻言心中一动。原先二人有个口头地约定。在赵与荃地棉织厂开工之后。要收购他地棉花。
他此刻跑来拜访。莫非是他家地棉花已经脱籽?
“郎大官人好兴致。这般天气里竟然跑到我这乡下来了。”出门将郎永和迎进。
“赵兄敢情是在屋中高坐久了。忘了时令。如今已经是草长莺飞之时。正是外出踏青访友地好时节。北人粗鄙。这附近除了赵兄之外。郎某还能去访得谁来?”
听得他连吹带捧的,赵与荃虽然明名言不由衷,心中也不禁有些畅快。二人寒喧了一阵之后。郎永和终于将话导入正题:“赵兄。不知你家工厂何时开工?”
“棉花尚未好……”赵与荃有些为难地道。
“赵兄为何如此死心眼,谁说棉花不好便不能开工?”郎永和露出一丝奸猾的笑来:“如今棉价高涨。开工纺棉又有什么收益,倒不如去做棉衣、棉被、药棉,比起纺成棉布地利润岂不更大?”
赵与荃听得心中一动,踌躇了好一会儿,最近棉产品价格走势确实怪异,棉布虽跌,棉花、棉被和棉袄却在涨,而现在各地郎中用于清洗伤口患处的药棉、药酒的价格,也明显在涨。赵与荃不是不通世务的毛头小子,从这个收购的力度来看,定是朝廷在准备一场大战,而要用棉衣棉袄的,又只可能是东北了。这倒是好买卖,只不过朝廷收棉被棉袄特别是药棉,都有明确的质量要求,比起棉布来要细致得多。
这一关却是不好过。
“此事只怕……”赵与荃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然后便是摇头,郎永和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朝廷那帮子人,赵兄莫非还不清楚?临安的衮衮诸公便是再清廉,他们又能管得到这京西省来不成?虽说省中大员油盐不进,可这左近小吏,还不都是当初地那些货色么?钱钞开道,有什么难的,赵兄,此事便包在我身上,只要赵兄有意,我保你的棉花都被收去,而且收个好价钱!”
赵与荃心中大喜,但转念一想:“那郎兄家中的三千亩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