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杨妙真想过极多,柔肠千转芳思百结,可当她再见到赵与莒时,却忍不住尽化作两行银珠,叭哒叭哒掉落下来。
她是个粗直的性子,为着赵与莒的缘故,这些年来已经磨砺了许多,但当她到了赵与莒面前时,却又恢复了本心。
在赵与莒完成许诺,为她和她兄长的旧部寻着一处生路时起,她便认定了,这个男子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在赵与莒身边的几年里,虽说他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喜怒不形于颜色,但是,他的关注却是杨妙真此前从未曾经受过的。离别前的分香暗盟,缔结了两人此生之缘,接着便是长达四载的分离,可这分离从未熄灭杨妙真对赵与莒的情感。
相反,由于相思的缘故,这情感反倒更深厚了。
譬之佳酿,历久弥香。
赵与莒身材果然比她要高出小半个头,两人相遇之时,他向前紧走了几步,脸上浮出浅笑,然后向杨妙真伸出一只手。
喧闹声都已经留在了皇宫之外,在这灿锦堂之内,只留下些宫女内侍。事实上,史弥远倒台之后,宫中宫女内侍便被韩妤梳理了一遍,那些她觉得不太可靠的,都已经放了出去。
“四娘子,这一向……可好?”将杨妙真的手握住,赵与莒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了,说话时也哽咽了一下。
若说他不思念杨妙真,那也是谎言。
就在赵与莒与杨妙真执手相望泪眼时,慈明殿里,一群年幼的宫女正专注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们用的是流求特产的铅笔,这种笔的制造现在很简单,用木工车床车出来的两小半地圆木条。中间划出一道沟,再将笔芯装进去,最后用鱼膘胶将两小半圆木粘住。使用之时,只需用刀削尖笔头便可。这种硬笔,极容易被那些没学过多久书法的人掌握,也可以写出小字,以节约纸张。
杨太后面带微笑看着这些小宫女,眉宇之间极是满意。
这位官家儿子,虽然不是亲生,却待她极是敬重,晨昏问候自是不必说的,还有时不时献上一些女人家喜欢的东西。象是流求地香水、香皂,最新款式的玻璃镜子。用羊毛制成的大动物布偶。虽说都是些小玩意儿,可就是让人觉着贴心,而杨氏族人,也极得天子看重,虽说天子没有给他们实权。这也是本朝防外戚的应有之举,须怪不得官家。
她看了侍奉在旁的韩妤一眼,嘴角上的笑容更深了。
还有天子这位极受宠爱的婕妤,她出身不高,只是天子幼时的使女,相貌在这宫中。也算不得顶尖的。只不过有种宫女所没有的气质。虽说极得官家宠爱,却从不恃宠而娇,在太后面前礼仪从不失缺,想着法子替自家开心解闷,管着宫中事物,也是井井有条。
由韩妤身上,她又想到今日入宫地贤妃----未入宫中便被纳为贤妃,这在国朝是极罕见的事情。不过官家早将此事向杨太后说了。听说当初官家被选为沂府嗣子时,为防着出意外。而将她送往海外,却在海外辟出若大一份基业。杨太后微微皱眉,官家当初如此之举,是不是看到日后会有废立之事姑且不论,这女子能在海外自辟基业,定然是个权欲极重之人,倒须防着她一二。
“阿妤。”她呼了韩妤一声。
“臣妾在。”韩妤原有些心不在焉,但闻言还是立刻肃立道。
“休要在意,天子官家,后宫佳丽自是难免。”杨太后抓住她的手:“你性子和缓,又识大体知进退,哀家会向天子奏明,也让你升上一升。”
“多谢太后。”韩妤不曾矫情,顿了顿,她笑道:“臣妾方才在想的,却是贤妃性子。”
“哦?”女人的八卦心理乃是天性,杨太后亦不例外,她看着那些小宫女们也仿佛竖起了耳朵,笑着将韩妤带到了偏殿,然后问道:“你与这位贤妃极熟?”“极熟呢,也极要好地。”怕杨太后有所误会,韩妤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她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最不喜拘束,宫中规矩多,只怕她会觉着束手束脚。她这人性子极好,言语虽直,心地却是极善的。”
“她也姓杨?”杨太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而是将问题转到了杨妙真的姓氏上来。
太后这是明知故问,韩妤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答了。
“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心真口快之人,那在这后宫之中……”杨太后摇了摇头,觉得此时说这话尚早,她正待再次岔开话题,却有宫女进来道:“太后娘娘,官家与贤妃前来与太后娘娘问安。”
“说曹操,曹操到。”杨太后对韩妤一笑,然后道:“请来吧,阿妤,你过来替哀家捏捏脖子,宫里上下,便是你手艺最好了。”
韩妤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壮声色,只不过这番做法,杨妙真那心性,未必能看得出来。她抿着嘴轻轻一笑,杨太后一番好意,她自然要领了,而且,在韩妤心中,多少也对杨妙真这个“贤妃”身份有几分嫉妒。
她只是婕妤,见着贤妃,却是要行礼的。
不一会儿,赵与莒牵着杨妙真的手走了进来,杨太后凝神向杨妙真看过去。只见这女子身材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