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撑了起来,外头潮湿的风吹进,那张达摩坐禅图在墙上缓缓摇晃了两下,出沙沙地声音。史弥远目光从郑清之面上移到画上,凝视良久,然后一笑。
“文叔,你呀你……”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端起杯子,饮了一口热茶。天气冷了,他不喜欢流求玻璃杯的那种冰冷感觉。故此用的仍是瓷杯。
“相公,下官可退,相公却是退无可退。”郑清之见史弥远明白自己的真实用意,微微一笑道。
“本相何曾想退了?”史弥远兀自强辩道。
“数月之前。相公每隔一旬便要召下官问一次嗣子学业,如今两月之间,相公都未曾过问,若不是相公意欲退缩,何至于此?”郑清之站了起来:“相公。下官不才,为相公以腹心相托,却只怕相公畏畏尾临事退缩呢!”
史弥远沉默了会儿,然后点头道:“本相知道了。”
史弥远自知自家性格,当初他除韩胄时,奉他之命前去刺杀地人迟迟未把消息传来,他则紧张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就要投水自尽。郑清之此次前来。便是怕他想要退缩,只是情形如此。无论他如何在天子面前进言,天子都是固执己见,他虽说权倾朝野,可正面与天子对抗。这种事情却还做不出来。
“至于皇子之事……”郑清之微微眯眼道:“相公,疏不间亲,相公不过是一个外臣,如何能干涉此事,当初岳鄂王手绾兵符,语及太子之事,尚为高宗训斥,故有此后风波亭之遗恨。相公之父。史越王虽参赞立嗣。却也不曾如相公这般,于天子面前直言激切。伤父子之情……”
他话说得极重,史弥远却越听越欢喜,待听得提及自家先父,他伸手摆了摆:“文叔,我明白了。”
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拉住郑清之之后,叹息道:“文叔大才,胜我十倍,若非文叔点醒,我几乎铸成大错!”
“相公既是明白,那下官便要告退了。”郑清之微微一笑,躬身行礼:“事不宜迟,相公,还应行事。”
史弥远破例将郑清之送至门外,回得屋中之后,立刻遣人去唤薛极。此事他自己不能出面,让薛极这个心腹出头,再合适不过。
得到史弥远召唤,薛极匆忙赶了过来,听史弥远说了郑清之之语后,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未曾反应过来,史弥远笑道:“疏不间亲,天子家事,自有天子家人出面。皇子非为天子之子,亦是皇后之子,是非对错,自有皇后进言。”薛极立刻明白过来,因为皇子赵当众辱骂史弥远的缘故,史弥远再在天子面前指摘赵过失,天子皆以为此是史弥远器量狭小。当今天子虽说天资不甚聪明,却是个极固执地人,只要他认为这是史弥远器量狭小而致,那么史弥远便是将真凭实据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
故此,这段时间里史弥远屡次指摘皇子赵过失,天子却不为所动。但是,若进言并非大臣,而是后宫里的皇后,那么情形便又不相同了。
当今天子先后有两位皇后,前皇后崩,原为贵妃的杨氏才被扶立为后,而在扶立她为后之时,史弥远颇起作用。杨氏出生低微,原只是优伶之辈,为了固位结援,冒认大臣杨次山为兄,杨次山有子二人,一曰杨谷,一曰杨石,二人都与史弥远交好,可皇子赵对他们却颇为不敬,这事情,自然应由他们去做。
“下官明白相公之意了,下官这就去办……”
“不急,不急。”史弥远如今觉得智珠在握,倒没有先前那般着急,他让薛极坐下,然后笑道:“前些时日,泉州送上一份表章,说是东海新现一国,名唤流求,颇有物产,海商竞相出港与之贸易。会之,你可知道这流求盛产何物么?”
“流求物产,下官倒是知晓一二。推刻钟,此物原本为我大宋所产,后不知何故,工匠流落流求,致使如今欲购刻钟,都须得流求货船运来。其次为玻璃,不唯有玻璃器皿,更有那玻璃镜子,可照纤毫,远胜铜镜。其三为绸缎布帛,细腻华丽,与我大宋相比,更有一番风味。其四为书籍,流求书籍,不唯价格低廉,纸张质地也胜过我大宋,所印多为史籍评话,或些杂学游记,颇有志异之处。”
出乎史弥远意料,薛极对流求物产极为熟悉,他信手拈来,仿佛了如指掌。史弥远怔了怔,然后笑道:“会之竟如此熟悉那流求,莫非曾经结识过流求之人?”
“相公明鉴,下官族中颇有产业,少不得与流求贸易,以往尽是在相公故里庆元府贩货贸易,府中妇人女子喜爱其物产,故此知其一二。”薛极也不隐瞒,便是史弥远自家,除了在故乡广有田产外,也有管家族人在他羽翼之下贸易经营。如今大宋,偏居半壁,若不允这贸易经营,朝庭哪来粮饷傣禄养兵数十万、优容百官。
“会之所知远胜于我啊,虽说我是庆元府人,却还不知道流求之物……只是见着一面流求产的镜子,故此才问你。”史弥远微微一笑,慢慢道:“会之,杨皇后人在深宫,这些乡里俗物,不知她那儿是否有呢。”当今天子病重之时,多是杨皇后代阅奏章,故此她地权势也是极大地。玻璃镜子如此精美之物,自然有善于溜须拍马地进献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