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宝贝护在怀里,全然顾不得自己。他身边的小伙计弯下腰,伸手想要拉起掌柜的,没曾想却被那侍从拎着丢到旁边。小伙计抬起头,看着那莽汉狰狞的面孔,吓得顿时一声都不敢出。
扎牙努见这掌柜的与伙计这般狼狈,顿时被娱乐了一般的大笑起来,他指了指身边一个侍从说道:“你,告诉他,让他把新得的那唐三彩拿来给我看看。”
侍从自然也要学着自家明明会说汉话的老爷那样摆谱,他对着严掌柜的肋骨又是一脚,鼻孔朝天道:“我家老爷要看看你那个劳什子唐三彩,你快爬过去拿来。”
严掌柜的面色惨白,他身上已经疼痛难忍,现在又挨了一下子如何受得住,那唐三彩摆的高,叫他这样子怎么爬着拿?他只得低声哀求道:“老爷,请您行行好吧。那东西摆的高,我怎么爬着过去。”
那侍从轻哼一声:“那你就先爬过去,然后再站起来!”
严夫人和严小姐一直都在里间,听到这话。严夫人用力攥了攥女儿的手,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呆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叮嘱过女儿,严夫人理了理衣裙,款款走了出去。商家妇可没有什么不能见外男的规矩,以前贫寒时,她也常帮丈夫照顾生意。她与严掌柜的相伴二十载,一直同心同德,从未离弃彼此,遑论今日?夫君有难。叫她如何静坐一旁?他便是死,她也是要一道的。
“这位军爷,且叫小妇人前去取来吧,掌柜的不会讲话,您且海涵呐。”严夫人轻轻一揖。抬眸一笑,然后转身向存放那唐三彩的地方走去,她小心得很,刻意的远离那几个侍从和那个跋扈的军老爷。
严掌柜的见她出来,万分焦急,他无法直接说出来,生怕惹怒了扎牙努。只得伸手敲击地面。却不料扎牙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侍从会意上前,对着严掌柜的手指狠狠的一脚踏下去。
严掌柜再也忍不住,猛地叫出声来,男人凄厉的嘶吼吓得严夫人浑身发抖。她面色惨白如纸,抱着那唐三彩盒子“扑通”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头低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地上,她声音抖得厉害:“请、请军爷过目。”
扎牙努身边的侍卫目光很是下流的上下扫了扫严夫人。然后接过东西,顺带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他转身将东西呈给扎牙努,扎牙努怪笑着看了侍从一眼,然后打开盒子。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土皇帝,你指望他懂得古玩?那简直是开玩笑!他若是真懂得古玩,喜好古玩,严掌柜恐怕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扎牙努毫不在意的直接伸手把那唐三彩拿出来,在他眼里这玩意再怎么精致,也不过就是个小盘子,能用来干嘛?装菜装肉都嫌小的不实用的东西,竟然还被人当宝贝?!万分不理解的扎牙努重重的把那唐三彩放在旁边桌子上,然后冷哼一声:“什么破烂玩意!这种假东西你也拿来给大爷瞧!”
这孙子终于肯说汉话了,可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严掌柜吓得一激灵,他们夫妻二人大呼冤枉,指天发誓他们从未卖过一件假货!连那个躺在地上吓傻了的小伙计也挣扎着为自己店家作证。
“哦?你们还敢反驳?本老爷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听说就这么个玩意你们竟然敢叫价上千两白银,本老爷看,你们分明是讹诈!”扎牙努伸手粗暴的敲着那唐三彩,上好的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若是有旁人在,定要感叹薄如纸,鸣如磬了。
严掌柜哪里敢反驳,他独女还在屋里,妻子被轻薄,自己和伙计又遭此毒打,此时他早已心如死灰,只渴望逃过一劫。他哀声道:“老爷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罢。老爷若是喜欢,小的便将他送与老爷了。”
扎牙努眼睛一瞪,站起身来,走到严掌柜的面前蹲下,对着他的脸狠狠地就是一耳光,抽的严掌柜的一口血直喷出来。那鲜血溅在瓷器上,刺目得很。扎牙努还不满足,恶言恶语:“哦?你这贱民的是想将这假货送给老爷我?”他余光一扫,正好看到了店门口。
珠光宝气阁在眉-山县处于闹市区,平时门口人来人往,今日这屋里头闹出来了这么大动静,多多少少有些人驻足围观,有些人看到见了血颇有些骇然,但却难免又有些兴奋,竟聚在门口不肯走了。扎牙努见这些人围观,笑得分外开怀,他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然后抬腿向外走。
严掌柜的见扎牙努要走,终于松下一口气来,然而下一秒,他竟生生被侍卫拎起来,直接丢到门外,重重的摔在所有人面前。严掌柜的虽算不得什么豪商,但在这市井间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如今这一下,他又疼又恼。羞愤的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然而他不能,他的妻子被几个兵痞子推搡着押出来,他的女儿还在里面,他怎么能先倒下?
扎牙努看了一眼严掌柜。举着那唐三彩冷哼道:“这刁民拿个假碟子糊弄本老爷,本老爷今天就当众处置这奸商夫妇,看你们日后谁再敢如他们一般!”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便传来一个书生的声音:“那唐三彩是真的!我前几日才看过的,军爷你可莫要冤枉……”
这世道终究还是有人会说句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