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颜香的眼睛本來已是酒意朦胧在纸上略走两行却忽地闪亮仿佛被洗去了迷离
查鸡架相距不远竟被她吓了一跳
厅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出端倪感觉这阙唱词似乎写得大不一般
曾仕权远远瞧见向长孙笑迟回扫了一眼犯起琢磨只因他草书写得太快虽在一桌内容也沒有人能看清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只是随意地画了些圈圈而已
水颜香目光在纸上走了三遍眉锋舒展嚓嚓几下轻描淡写地将那纸词稿撕成碎片随手一扬
细碎纸片连同其它人所写那一沓词稿俱都抛在空中四下飘摇坠去
众人怔了一怔议声潮起哧笑不绝李逸臣目露得意眉心皱起:“哎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水姑娘也真是狂希望长孙阁主不要与她这女流之辈一般见识才好”
曾仕权面无表情两眼不离戏台
水颜香仰头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左手拢琵琶作实按弦右手虚空打轮象牙假甲离弦寸许开始弹挑跃动
众人都不知所谓只怔怔然地瞧着只见她初时阖目悠悠手指轻缓渐渐眉头蹙起轮指渐急密如疾风骤雨万马奔腾弹到后來振臂之间青花小袖猎猎飘忽竟有起舞之象
常思豪对乐器一窍不通但是观其指法缓急互易时重时轻重时轰轰如崖折天堑、石崩岩裂轻时渺渺如九宵之上浮云过筝心下忽悟:“我练天机步已到瓶颈速度再难提升可以说应了那句‘欲速则不达’缺少的岂不正是这起落缓急的韵味对敌之时也是一样人可以一鼓作气然一味鼓作久而必衰须得攻防互济转换阴阳让身体在紧张中求得松驰这种松紧张驰的状态换而思之正是一种节拍与她这弹琵琶的指法大有相通之处”
想到这手指不由自主地随之动起來体内气劲形成十股不同力度的波流顺由手臂通往各处经络带得周身血脉如被线牵动的偶人笨拙而缓慢地动了起來
水颜香闭目运指表情悲喜忧愁随形变幻眉间时忍时舒陶然神醉恍如此身已破八荒外抛却人间万事休
厅中唯见指影光摇却寂寂无声众人俱都被她这无声虚奏所镇看得瞪目结舌常思豪体内波流则愈來愈强动势也愈來愈顺随流畅**温暖的感觉直达脚趾仿佛这些被控的气血又形成了一个内在的自我它正在由无灵魂的偶人向呀呀学语的孩童转化并且不断成长、渗透、包容、替代着原來的肌肉骨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铮”地一声
象牙甲忽地勾上藤丝弦使得音质有了实相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丝弦崩断开來琵琶打了个滚儿跌落于地发出旷旷空音水颜香睫开惊目随之站起
“啪、啪、啪”
掌声清亮是长孙笑迟
水颜香垂手道:“先生可是奚落”
长孙笑迟:“非也姑娘此曲鼓得绝妙在下是真心相赞”
水颜香:“先生可于无声处听琴”
长孙笑迟一笑:“惊雷本自虚空起龙吟何须有实音”
水颜香无话一缕红线自指尖顺滑而下滴落台板
人们静得沒了呼吸
徐三公子忽然尖叫起來:“血是血快快抢”
“好了”
一声厉喝竟是水颜香发出令人难以置信
徐三公子惊得一怔“救……”字最后半个音登时被噎了回去雌雄眼同时撑圆好像被卡住了脖子
相隔半晌水颜香道:“小香恨生为女子难以唱出先生词中伟象虚鼓琵琶想作一曲陪衬相和未曾想指到弦崩坏了乐器多半也是苍天示警告诉小香才力不逮不可逞强”说罢向长孙笑迟深深望了一眼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鲜血一滴滴落在身后颜色艳红赏心悦目四胞姐妹相互瞧了瞧心意早通起身相随
曾仕权“嘿嘿”一笑转回头來向李逸臣道:“曲终人也该散了咱们走吧”高扬也站起身來一桌人各自拱手作别江晚和朱情二人亲自将几人送下
楼下不少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簇拥过來将暖裘服侍曾李二人穿了跟着他们出了颜香馆常思豪來到阶下向他们去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见街上红灯照雪行人渐稀那百來号人披着黑色斗篷脚步匆匆紧紧仿佛归巢的乌鸦抬头看去苍穹冷暗夜色将天空浸出了重量乌沉沉地压得心头发闷邵方贴近高扬低低道:“烈公长孙笑迟抵京之事咱们须得赶紧禀报盟主才是”
本來倚书楼就在颜香馆对面不远高扬使个眼色引二人前行几步便到了门前这才向邵方道:“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显然是有恃无恐我观他与徐家不似从属关系却也非同一般目今情势虽然尚不明朗但京城不比别处谅他还不敢搞大动作突起发难你且进去通知好各处人手做到心里有底沒有我的命令先不可轻举妄动”邵方点头自去安排高扬在门口要了两匹马和常思豪骑了直奔百剑盟总坛宽街快马不多时即到两人拴了马匹來至后院郑盟主家大门开着里面木屋灯光满溢映得雪色澄金暖意涂窗一人笑嘻嘻地迎了出來小辫歪歪颤颤甚是可爱
高扬道:“你爹呢”小晴笑道:“在屋里和荆伯伯聊天呢说是有人來了让我出來迎一迎”高扬点头带常思豪挑帘而入两人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