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川问:“有什么不对?”
常思豪马鞭指地:“敌人倍道奔袭,必然选择最直最短的路线,和咱们走的应是一条路,八万铁骑踏过的地方,怎么连个蹄印也瞧不见?”
秦浪川打个激凌,借月光向地下扫视,只见荒原凄冷,枯树凋敝,黄叶杂于草隙之间,虽则干枯,却非常完整,若是有大军踏过,莫说这些枯叶都要碎成齑粉,只怕这层草皮也保不住。自己脑中纷乱,竟忽略了这一点。喃喃说道:“难道三娘子钟金说的是假话?”常思豪皱着眼眉,沉默不语。秦浪川略整思绪,道:“此女聪慧异常,对于军政大事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绝非一般的妃子可比,军情要务何等重要,怎会轻泄于人,看来今番真是被她骗过了。”
常思豪道:“要说俺答先前行军迟缓,是欲令守军轻懈,进而大举奔袭,打个猝不及防,这也说得过去,但是他会否也同时想到我方能识破此计,有所准备,正在以逸待劳?若真如此,他倍道奔袭人困马乏,冒然攻城必定损失巨大,俺答既然是带兵老手,自然不会吃这个硬亏,但大军已出,亦绝不会无功而退,说不定他来个虚则实之,令钟金所率人马仍向大同进发,只作疑兵,自己则率大军改道,去攻别处。”
秦浪川面带犹疑,心想用两三万人作疑兵未免多了些。俺答虽然作战经验丰富,但纵观他以往战例,似乎只在战术上略见才智,仗勇力拼的时候多,用计很少,此来带兵十万,威势不小,怎地打得如此闪忽?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
常思豪道:“咱们不知道他兵行何处,盲目去找只会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大同,看情况再定。”
秦浪川点了点头,二人打马如飞,一路驰回,待城郭渐近,已是黎明时分,城头岗哨巡游,旌旗招展,一如往昔,两人心下稍定。进了城安子腾、陈胜一等人围了上来,见秦浪川面色土灰,各吃了一惊,常思豪简述经过,安子腾过来一捋秦浪川的袖子,只见他两条胳膊紫黑发肿,拿手探感觉冰凉,失声道:“老太爷!这胳膊保不住了!”秦浪川淡笑:“我已将体内经脉闭住,暂时无碍,严总兵呢?”
安子腾等见他受如此重伤尚装作无事人般,心中震痛,陈胜一压低了声音:“严大人正和宁夏卫来的人议事,听说是王崇古派来的。”
秦浪川一愣,知道王崇古这人可不简单,他嘉靖三十四年逐倭有功加了陕西按察使,三年前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跟俺答也没少了开仗,此人最擅长使反间计,对付鞑子颇有一手。今年又提拔成了兵部右侍郎,总督宁夏、甘肃、陕西、延绥四地军务,官衔是连着珠儿地往上蹦,怎么他派人到大同来了?莫非是要协助着对抗俺答?
陈胜一道:“大同在黄河东边,王大人的兵在西边离贺兰山都不远了,中间是河套地区,两边就像个大钳子夹住了袄儿都司,这地方的吉囊和俺答乃是同宗,都是达延汗之子巴尔斯博罗特的后代,但是他们的势力并不强大,吉囊死后,他的儿子们现在臣服于俺答,王大人的兵若在宁夏出击,破了袄儿都司,把刀子插到俺答的后方,那大事可就成了。”
秦浪川笑道:“别想美事儿,将来落个空欢喜,那不白高兴啦?”正这时就听一人笑道:“不白高兴,**不离十!”众人循声侧头,只见严总兵面带喜色从城头上下来,走路带着股高兴的颤劲儿,甲叶子哗哗直响。众人询问情况,严总兵笑道:“如陈兄弟所料,王侍郎便是这个意思,他已派雷龙雷总兵出兵袄儿都司,只要得胜引得俺答回兵相救,咱们在后掩杀,必获全功,我已写了书信教来人带回赴命,咱们就等着大干一场吧!”众人闻言,立时精神大振。
城上一兵卒忽喊道:“镇台大人,有探马回来了!”
“开城放进来!”严总兵声音里夹着喜气。
探马入得城来,呼呼带喘,衣甲蒙尘,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单膝跪倒,面色惶急地禀道:“大人!俺答军前日夜里兵分三路,倍道兼行南下,已取了井坪,屠尽县内百姓,劫掠一空!”
“什么!”
众人闻听都吸口冷气咬紧了牙,一县的百姓,那可是几百户人家,数千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常思豪和秦浪川对视一眼,都在想钟金这小王妃果然说了谎话,这鞑子小丫头机灵诡道,分得清事体,日后不可小觑了她。
探马续道:“目今俺答用军师博克多之计,三路分兵,自率一路军攻朔州,二路军大将博日古德取老营,另一路苏赫巴寿奔了偏头关。”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大人!”严总兵身后一个参将道:“朔州若破,鞑子还不得去打雁门关?不如派一支人马急去救援!”另一人急道:“大同的位置比朔州重要十倍,本来兵力就不足,只能严守,岂可轻出!”严总兵沉吟不语。
常思豪道:“依我看俺答兵分三路,意在劫掠财物,并非要夺关占土。”
安子腾道:“不错。俺答历年来骚扰劫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威逼朝廷能够允许通贡通商,鞑子都是牧民,根本不会耕种,占了土地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