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梁架而行,蹑足潜踪,小心翼翼,向前摸了不远,就听底下屋中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如此说来,那京师可就又危险了。”祁北山急忙向后打个手势,黑乎乎的常思豪瞧不太清,听到风声略起,祁北山的手已到眼前,他下意识地一躲,身子微晃,向下摔去。
天花吊板轻薄质脆,人身摔在上面岂有不破之理?祁北山心里叫了声“糟!”急中生智,手顺势前探,一把扯住常思豪衣领。
常思豪两臂鹰张,差点喊出声来,身子僵在那里,同时屏住呼吸,急听屋中动静,看是否有人发觉。
只听得屋中另一个声音道:“当年庚戌围城的窘境若再重演一回,那可谁也受不了,我看,弄不好这回恐怕要迁都。”说话时语气平缓,似乎并未发现顶上有人。祁北山和常思豪不约而同地轻轻吁了口气,只觉心中乱跳,气息仍自不定。只听前一人又道:“迁都倒不至于,蛮荒之人,缺谋少智,仗着骑兵骠悍,来去如风,只懂得劫掠奸淫,哪会用兵。有李成梁在,只须调回京师,此人骁勇善战,必可破敌。”另一人道:“李成梁这个副总兵,不过是今年破土蛮立了点功,侥幸提上去罢了,怎能敌得俺答大军?以于某之见,他远不如马老弟你用兵如神。”
常思豪借着祁北山一抓之力,稳住身形,慢慢恢复平衡,心想:“自称姓于的自是巡抚于耀庭了,前面那人大概就是马林成马总兵。原来他们在商议军事,与秦家并无关联,这回陈大哥他们可是多心了。俺答是鞑子的王,经常率骑兵侵扰边境,一来就是几万人,这我是知道的。怎么他又要起兵过来了么?迁都可是天大的事情,京师守备军十几万,须不会怕了俺答。于巡抚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干什么?”
马林成笑道:“于兄治政有绩,却不知行伍之事,李成梁此人机智多谋,对付那些番贼鞑子可是绰绰有余。”
于耀庭道:“咱们不外,左右无人,我便和你明说了吧,俺答此来,必又要走大同,这要命的地方一动摇,咱的帽子还戴得稳当么?”
马林成嘿嘿一笑:“于兄,咱们平日交情过密,这时候怎么想起坑兄弟来了?兄弟戎马出身,脑子不大灵光,但是当炮灰这种事,遇上还是知道该躲远一点的,去年像崔世荣参将那等骁勇之人都战死了,兄弟这号往哪儿摆啊?”
常思豪听得有些糊涂,心想:“怎么这两人说话像转圈拉磨,不清不楚的?妈个巴子,难道你们是驴吗?”
“兄弟说的哪里话,”于耀庭的声音道:“崔世荣岂能跟兄弟你相提并论?我这也是为国家着想不是?戚继光名声多大,他的戚家军也不过才三千人,你手下军士却在一万以上,反正屯田无事,何不拨出一半前去援守,守城容易攻城难,到时只需抵挡一阵,俺答没有耐心,待其改道而行,兄弟再杀些百姓便可向朝廷领功受赏,何乐不为?”
常思豪心中大骂:“无耻!亏你还是国家官员,竟能出杀百姓充功这么损的馊主意。”
祁北山听出他呼吸有些急促,连忙回手按住,示意他切莫声张。
马林成道:“于兄,你又拿兄弟开心,守城容易,那程允锋是什么下场?你看兄弟现在乐得逍遥,待困在城里,狗才理你!想要朝廷的救兵,那是门都没有。你忘了当年俺答围住京师什么样了?皇上也没咒念!再说,我的兵你还不知道?只有五千来人,虚报出那五千,不过是为了多领饷银罢了。”
“哎,”于耀庭哈哈一笑,道:“贤弟,哥哥能让你亏了么?想免做炮灰容易得很,只需拉个垫被的搁在身前就行了。”
马林成道:“说的轻松,我上哪拉去?”
于耀庭嘿嘿笑道:“昨天晚上秦家的事,你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