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莲池畔,踏云亭中,秦浪川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摆着棋子。
祁北山坐在对面瞧他,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浪川张手要茶,一婢奉至,搁于棋盘之侧,秦浪川挥手令她们全部退下,提起壶来,先替祁北山斟了一杯,又缓缓自斟一杯,一手端起,另一手探出,将棋子向前推动一格。
祁北山见老太爷开局第一式居然是兵七进一,便随手应了一招马八进七,秦浪川紧跟着炮八平六,祁炮以八平九相对,这几式合一,用的正是棋中“三步虎”的主攻套路。秦浪川笑道:“呵呵,北山哪,这个不像你,以你的稳健,平日必走卒七进一。”遂推子马二进三。祁北山道:“老太爷,大敌当前,北山没有老太爷这样的定力。”
秦浪川哈哈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下棋吧!”祁北山只得又下了一步车九平八,秦浪川车一平二,祁北山卒七进一,秦浪川炮二进四,祁北山心中一跳:对方之炮,不论平三或是平七,都对已方大有威胁,没想到几步之内,黑棋已处下风。
秦浪川啜了口茶,道:“江湖风雨多变,亦与棋局相同,如今你这一方局势,与我秦家今日相仿,若由你掌舵,该当如何?”
祁北山沉思良久,未能作答,抬起目光道:“北山愚钝,请老太爷示下。”秦浪川嘿嘿一笑,将已方具有威胁那一炮拾起,随手一挥,扔入洗莲池内。
“这……这……”祁北山愕然无以对之。
秦浪川笑道:“若没了它,便又怎样?”
祁北山忽有所悟,道:“能么?”他目光急切地在秦浪川脸上寻找答案,对方却微笑不语。他又思忖片刻,面上略有喜色,又转为奇,问道:“若真如此,您又何故……”
秦浪川摆了摆手,笑道:“彼既以虚实互济攻我,我亦虚实并用对之,各尽妙算,待天定局。”
“你们在说什么虚虚实实的?”
碎绿中一袭红衣闪动,秦绝响分枝拂柳,沿洗莲池畔小路而来。
秦浪川皱眉道:“绝响,你一个男儿,行路自当昂首阔步,怎可分花拂柳,作妇人之态?”
秦绝响听爷爷一见面就是斥责自己的话,心中烦腻顿生,道:“难道任凭柳条在脸上划过来划过去,才算男儿之态?”秦浪川苍眉稍凝:“柳条挡身,劈手击飞即是,如你那般,拈定了看一看,拨一拨,才穿身而过,扭捏矫情,闲如闺中少妇,成什么样子?”
秦绝响冷冷一哂:“我倒是看见两个闺中老小姐,坐在一起下棋玩,倒比我闲得多,个中矫情,更胜我多矣。”
秦浪川哈哈大笑:“骂得好,看你平日不务正业,一味顽皮劣性,没想到紧急时刻,还能知道以秦家大局为重。”
秦绝响扁了扁嘴,似觉他这话有些嘲讽意味,也不计较,说道:“爷爷,敌人分两路而来,其势甚大,分舵人手难以抵敌,理应聚各路人马至太原,守定本舵才是,何故又分兵拒之,这样一来岂非力量分散,更易被人击破?即便分兵是为了将两股敌人阻住,使之不成合力,那兵分的也不合理,咱们晋城、长治两处分舵原有一千七百人左右,敌人能在短时间内围挑此二分舵,没有数倍的兵力绝难办到,兵法讲究十倍则围,敌人纵没那么多,估计一下,至少也在五六千人,攻下此二处后有所减损,再与挑沁县分舵的人合在一起,势仍不小。谷、莫二人只带三百武士,岂能既顾太谷,又顾榆次?你让大伯率一千五百人远赴霍州,倒不如让这路人马先赶往榆次,同时通知清徐、汾阳、介休一线的兄弟支援霍州。敌人从沁县袭往太原,必走两河口,大伯从榆次分舵再聚些人手,加上谷莫二人的部下,能汇两千之众,如在两河口设下埋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虽以少袭多,未必不能胜。剿灭了这一股敌人,再转回来,霍州有那几路兄弟守着定保不失,大伯此时赶去,合兵一处,还怕什么?”
秦浪川眯眼细细听着,面带微笑,待他说完,笑道:“北山,你听他此计如何?”
祁北山道:“少主聪慧过人,熟谙地理,擅于运筹,此番宏论,正是退敌妙策。”
秦浪川转过头来:“既是好计,为何于我分派诸人之时,不说出来?”秦绝响一撇嘴:“我平时被你骂惯了,做事从来没一件对的,我说的话,你肯听么?”
这话中怨气,秦浪川怎能听不出来,他霍地长起身形,欲待喝骂,却又忍住,微叹一声道:“你不说,我又从何听起?听不到,又该如何判断对错?孩子,以后有想法,就要直接说出来,不可与爷爷隔心。我平日骂你,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明白?”
秦绝响默然。
秦浪川坐回原位,淡淡道:“计是好计,只不过若用你计,秦家危矣!”
他这话大出秦绝响意料之外,急忙问道:“那是为何?”祁北山在侧却点着头,似乎对秦浪川的话表示赞同。
秦浪川嘿然一笑:“绝响,江湖风雨,诡变迭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可自表面按惯常思维判断,遇一事,当细细推想三个问题,一是为什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