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如煮。
穿林道上。尘烟滚滚连霞。
阿遥被绑在马上。绑法有些奇特:一条绳索将她从马颈上圈下來的手臂绑紧。另一条绳索在马腹下横穿。将她的两脚连绑在一起。这样的绑法让她只能平背趴在马上。仿佛一具叠加在马鞍上的肉鞍。
她头上的簪钗已不知何时颠脱掉落。披散开來的头发和马鬃混在一起向后飘抖着。一如迎风而进的火焰。同在风中飞展的衣裙。好像给这匹马添上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此时她却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也看不到自己飘展如翼的长裙。只看得到马颈左侧的地面。。那似乎已不再是地面。而是沙石、泥土、青草、辙痕等所有的一切被夯实、拉长、粗磨之后形成的、斑驳的色线。与它们相比。那近在眼侧的、在奔跑中不住颤动着的、细毛棕红的马颈。反而安静得像一块地毯。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想。就像自己被那老尼提着。在竹林中飞速奔走的时刻。
那之前。自己怕姬野平和大伙商量不成。天亮也不会放了自己。因此趁人都往西港汇聚的档口逃出來。连灯笼也不敢打。东一头西一头地撞。因路径不熟。过了好半天也沒摸到湖边。走着走着。听到有男子呼喊声音。当是自己行踪被发现了。吓得赶忙往林深处扎。不料脚下踩得枝叶响。竟在竹林中又惊起一个人來。那人一出手便将自己点了穴道扣住。狂奔起來。
那呼喊的男子听到声音从侧面追來。服色隐约是一个老和尚。可他心急之间绊了个跟斗。就此落后。当时自己只觉耳边呼啸风生、眼前黑花卷绿。浑不知是被妖摄了去。还是被魔拿了去。闭了眼睛听天由命。直到沒了风声。也沒了喊声。一切平静下來。睁开眼才发现。此身已在一个小庐的后窗下了【娴墨:补写前情。显然抓她的是小雪。因躲碧云僧。猫在草丛里。】。那时听前院有人说话。其中就有方枕诺。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姑娘。声音懒懒的【娴墨:补阿遥恰是兼补小雨。前文写小雨是借小方眼中看。此时是阿遥耳中听。如此声色俱全】。捉自己的人侧耳听着他们谈话。眉头轻轻地蹙起。丝丝幽光从院墙边的竹叶上反射过來。照在她脸上。自己这才发现。原來她是一个半老的尼姑。不知为何。她的眼泡微微地丰肿。脸上有干掉的泪痕。甚至腮侧还有一块抹横的鼻涕。【娴墨:补小雨。又兼补雪山。这些本该在小雨和小方聊天时写。但写了。不免让镜头移來动去。电影可如此拍。但文字这样写不免摇曳。故作者特意留空。要补。便补在一处。文字层叠。如僧衣百衲。两个尼姑两场戏。两场戏來两套衣。一个前台一个后台。前台的。胸中淘血。后台的。脸挂鼻涕。前台的。永失所爱。后台的。破镜终弥。前台的。终入空门。后台的。皆大欢喜。】
鞍头铁过梁随着马背一颠一抖。不住地向小腹顶來。仿佛一只拳头在作规律性的捶击。阿遥在钝痛中回神。就看到地面高速后逝的色线中。有另一匹马的蹄肚在同步向前。
夹在马肚子上的。是一条熟悉的腿。比被人提在手中奔行的感觉还熟悉。印象中。这条腿总是和姬野平的腿出现在一起。又总是让出半个步位。站定的时候。天青色的长衫下摆罩着它。走动的时候。步伐又总是那么舒、那么稳。那是一双与岛上其它武士们截然不同的、充满矛盾色彩的腿。它似乎毫无特别。却总能在动静之间流透出一股别样的气质。令它的主人在不显山露水的情况下鹤立鸡群。【娴墨:写阿遥对腿熟。恰是写阿遥总低头。平素腼腆沉静之态如见。真是老实孩子。】
现在它依然是原來的模样。可是。相信再过不久。它就会换上红裤。套上官靴。以与往日毫无二致的稳健步伐。行走在宫墙碧瓦之下。华廊玉阶之间了。
阿遥只觉喉头一酸。胃液标出來被风打弯。在马后沥出一道飘忽的长线。
眼前就此黑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干事过來松开绳子。把她薅下马來。拖到树边扔下。
阿遥晕晕地抬起脸。。天地间仍是黑黑的。像失去了一切色彩。眼前弯刀密竖。满地森森雪亮。
道旁有马匹零散低头啃嚼着刀锋。她定了定神。才反应过來那只是被月光砺亮的草叶。不远处淅淅水声里。几条背影围在树边叉着腿。。她急忙移开眼去。忽然就看到了坐在草窠里那个怪脱脱的胖大女人。这女人两臂倒剪。竟然光着膀子。一身肥颤颤的奶白肉披着枝痕叶影。仿佛正融吸吞纳着月色。旁边不远不近的。还坐着几个尼姑和尚。【娴墨:尼姑是那三位明妃。换白天必看得出來是外族尼姑。之所以未看出來。一是阿遥未细看。二是藏族尼姑黑。可知此时是曾仕权的后队和小山上人的前队汇合了。】
想到自己被方枕诺扒开衣服的事。她心中顿时抽了一下。但是。看那胖女人却又不像是遭受了暴行的样子。。她的表情平静。沒有任何的羞涩和不自在【娴墨:大爽姐彪得很】。两颗大眼左右瞧看着。不时又瞄一眼旁边马上的被卧卷。
她很冷吧……这样想的同时。阿遥浑身一抖。这才意识到秋凉透骨。自己身上多处都湿着。正散发出一股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