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压天泻。旗角抖江风。
曾仕权手按栏杆不错神地望着。只觉江水一阵碧青一阵浑黄。不住地向眼里灌來。一阵酸得让人想哭。一阵晃得让人想吐。
“大概多久了。”他闭眼掐了掐眉心。问道。
有干事回答:“过去三刻多了。”曾仕权嘴唇抿抿。又沒了言语。
水皮儿上波光粼粼。一刻不停地翻削着。宣放出阵阵腥气。好像一条龙正遭受着千刀万剐【娴墨:如今处处拦江截坝。龙身数断。思來岂不更伤】。好容易又熬过了半个多时辰。李逸臣瞄着中天的日头。低声道:“掌爷。姬野平他们未必能看破督公的布署。昨夜伤兵损将。多半还在上游休整。您也是一宿沒睡。不如先下舱里歇歇。”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來了。。”
曾仕权精神一振。抄千里眼霍地站起向前瞭望。。镜筒内有旗帆隐约现身江头。在蒸腾的水气间正变幻着形状。。他不由得一阵心头狂喜:“准备。。”扶镜观察的同时打了个手势。江上、岸头的船只炮架闻讯而动。立刻将所有火力对准了那只影绰绰顺流而來的船队。可是曾仕权这只手划到中途。忽又停住。静了片刻。猛地扬起脸來。喝道:“别开炮。是自己人。”
过不多时。上游下來的船队被江慕弦等人截住。几名东厂干事换乘小船过來参见。为首头目快施一礼道:“回禀掌爷。属下奉命带人出调弦追赶。可是到了江上寻查。并不见姬野平一伙的踪影。”
曾仕权急问:“下來这一道也沒瞧见人。”那头目道:“沒有。”李逸臣怔忡道:“掌爷。姬野平并不傻。他也许料到咱们在此。觉得领残兵突破无望。会不会逆流避到四川、或是绕旱路奔古田去了。”
曾仕权眼珠定了一定。要过地图迅速睃瞄着。忽然目光停在一点。脸色刷地变了。喝道:“叫方枕诺來。”
片刻功夫。方枕诺从舱里出來。瞄了眼天色【娴墨:二字模糊。可做看天气讲。也可做看时间讲。贼笔两用是作者常态。试思小方观察的重点在哪儿。】。走上船楼。到栏边施礼:“不知掌爷有何吩咐。”曾仕权阴阴地道:“我问你。从调弦出來要想去庐山。还有沒有别的水道。”方枕诺沉了一下。道:“掌爷。枕诺出师之前向在云南。进聚豪阁以來。由于战略的调整。多半时间也都搁在庐山。对于洞庭一带的地理并不十分熟悉。长江周边水道众多。云兄对此最了解不过。掌爷何不问问他呢。”曾仕权道:“我就是要问你。”
“是。”方枕诺忙低头道:“不知可否借在下地图一用。”
曾仕权两眼不离他的脸。把地图翻转过來往前略送。方枕诺恕了个罪。靠近來上下细看。瞧着瞧着。忽地闪过一丝惊色。又迅速收敛去。这点变化立刻被曾仕权捕捉到了:“怎么。”方枕诺似乎惧怕什么【娴墨:拧着胳膊都不怕。此时怕的什么。】。硬着头皮道:“掌爷。您看。”他伸手指着调弦入口以下、靠长江北岸的一点:“顺监利边上这条河【娴墨:监利是何处。记得三十九部中批文者当能会心。射谁更可知矣。不多赘言。国人要想活下去。永远记住要做“沉默的大多数”。从此处走。正是指出中国出路。】往北去再向东折上岸。走一小段陆路。似乎能借道洪湖东去。这样不但绕过了咱们这里。更能抄上一大块近路直透江夏、汉口。如此算。到庐山的路程。就走完一半了。虽然连续两次逆行绕远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娴墨:爬雪山过草地按常理也不可能。不可能的事。就叫军事。所谓兵者诡道。】。可若是他们正看透咱们这想法。那就难说了。【娴墨:合盘托出。将上文來龙去脉一总。真正有恃无恐。恃者何來。上文出舱口时那一眼望出來的。】”
曾仕权依旧审视着他。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道:“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功夫。依你來看。姬野平若顺这条道走。咱们还能追得上吗。”
方枕诺道:“以早起到现在这风速來看。恐怕……”他脸上有些难色闪动。立刻又转成了宽慰的样子:“不过上岸必然要弃船。若是洪湖那边无人接应的话。他们就只能抢些渔船。速度方面应该快不到哪去。”
曾仕权一声不吭地盯了他半晌。却不布署追击事宜。问道:“你之前惊得抽了一下。在怕什么。”
见方枕诺有些不自然。半声不吭。他又万事了然般地道:“哼。你不说。我也明白。这边的地理你不熟悉。有人熟悉。他这是要看我的哈哈笑。盼我出了漏子。就能踩着我的脑袋往上爬了。你自己沒有根基。拿他做了依靠。所以一看这路线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却不敢说。怕得罪了他。是也不是。”方枕诺低下头去。似乎内心忐忑。充满挣扎【娴墨:妙哉小方。唱戏也是大角儿。】。曾仕权冷冷地道:“你怕得罪他。就不怕得罪了我么。”方枕诺道:“回掌爷。此次枕诺來投。心里原只冲着郭督公和四位掌爷。至于别人。根本想也沒想过。”
曾仕权鼻中冷哼:“你见风使舵的本事倒也不差。”
他这一哼颇为严厉。方枕诺却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有惶恐的意思。说道:“回掌爷。枕诺以为。既然到了督公麾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