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相,丝工,竟像是丝线自行动作,而非人力人工所为,耳侌,亦非听旷野动静,而是对着它、朝着它,指向而不在意,有一听,则显滞重了,
匠人编筐纳履至极熟练处,眼耳不闻不看,指头穿织,非心所指,不脱不乱,易而生奇,技近道达,正此境界【娴墨:织着毛衣哄着孩子看着电视聊着闲天的本事,女人都会,男人不懂,笑】,
红阴师太当年所创是“天峰派”,天峰二字,强恒山太多太多,佛门讲万物成住有坏,何以山恒,故知山必不可恒,而天下自有奇峰,也正因天下峰奇,故不必恒久,当任山河运作,海陆移流,起大泽成高山,砺新峰与万众,恒久不变,有何趣哉,故知高人不可再,盛景无可追,情事任淹流,人当“丝工耳侌”,任外物变幻,我自独行,何苦为这世间情事,挂得心头沥血、苦恨难平,【娴墨:悟了】
方枕诺原瞧她眼中悲风愁雨,无限苍凉淅沥,待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启口时,却见她神思转回,眸中变得平静明亮,破天荒地竟又笑起來,一时有些难摸头脑,
只见她向碧云僧微微一笑,似脱去万千重负,又变回了心地清纯的少女:“阿弥陀佛,俩人的事可别一个人定,你们要來玩,可得事先商量好了,别瞧见我庙里恢宏,法相庄严,再闹着要皈依,那我这罪过可不小,”跟着又转过來:“你刚才说要帮我,是也不是,”
方枕诺“呃……”了一声,正不知该如何接这嘴,荆零雨笑道:“你把他这瓶药交给常思豪,就算是帮我了,”说罢也不理他答是不答,飞身向院外掠去,
“等等,”方枕诺喊这一声要往前追,却被碧云僧扯住,待接了药追出院外时,滩头白沙银暗,竹影摇横,荆零雨早无踪迹,【娴墨:小雨是决心入佛门了,所谓“不信雨后观虹起,终向如來行处栖,”是也,叹叹,】
他手握药瓶站在那里,胸中忽然酸酸腻腻、腻腻酸酸地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这心里的血都渐渐凝住,迷实了心窍,定成一坨稠红酱密的山楂糕,实实地,沉沉地【娴墨:是这许多年來,沒人能真正跟得上他的脑子,故与小雨谈一席,心里无比痛快,一走又大有所失】,就着荆零雨的话琢磨,想此生即是永生,今世便为永世【娴墨:多少人忆前世、盼來生,痴极傻极,】,日月二鼠穿梭,五欲勾缠织梦,流年似水,良朋无觅,纵有知己贴心,思在一处、想在一起,终究你也合不成我,我也代不得你,至于学那圣人之言、看那先贤文字,纵然心领神照,当下胸中之情,未必是他昔日之意,似这般,家国原也是山间自枯荣的草木,事业更似眼前永翻覆的潮腥,立个大志为天下人谋福,却不知天下人福祸本是自招自取,发个大愿让苍生得度,却不知哪厢天堂、哪厢地狱,明月太虚同一照,天意从來难问高,只怕先天下忧亦不过越俎作杞,只因人自以为是,才有了治平修齐,既都是一场缘灰聚散【娴墨:四个字血泪铸成,却又轻飘飘地,读至此处,批至此句,此时此刻,此心谁懂,作者何在,亦未必知,】,那又何必家国、何必名利、何必情爱、何必知己,依这话想去,那不单朱情、江晚、沈绿是痴、游老、燕老是痴,就连看得开、舍得下的长孙笑迟也是痴,倒不如就跟了这尼姑去,,可是又能到哪儿去,心中有一念在,便是永无宁日无了局,这一世为谁生、为谁死,为谁來、又为谁去,只看有人明月满怀如冰雪,有人山川入目泪沾衣,有人拍栏慢把吴钩赏,有人浩歌更遣鱼龙戏,说什么春梦去后了无痕,何如无梦无我空寂寂,说道是芳草无情斜阳外,谁又知芳草有情更萋萋,人人自觉胸中装下千千万,到头來又有谁真正做好了自己,思天下真该同我共一哭,哭这花儿枉红竹枉绿、山枉高來水枉低,聪明的枉聪明,伶俐的也枉伶俐,【娴墨:是俗语,悟语,是哭语,更是狂语,真渗骨冰髓,不能自己】
回思自己如何心高,结果仍逃不出古人这两句俗语,可见天下事前人早已历尽、说尽了,这些老路由后人沿行重复,实在大沒意思,洞庭水气随夜色融融幽袭而來,越发浸得他心趋腐木,身被潮沉,【娴墨:身如棉被,泡在水中岂有不沉的,】
如此般不知站了多少时候,忽然涛声中“嘎”地一响,惊心透骨,,是水鸭寻岸的叫声,他听在耳中,心底突地被勾发出一念來,登时如汤泼雪,只觉满心满谷都澄明了,
正待深思细想,忽听湖水拍岸声中,传來隐隐步音,【娴墨:嘎然截住,截气正为顺气,否则真悲不可抑,就成淫伤文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