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权把眼觑着。陪上笑容:“督公目如烛照。小权儿这点心思。都逃不过您的眼去。说实在的。要讲官场这一套。侯爷还是稍稍嫩了些。至于徐渭。此人思维怪诞。行事偏激。虽然足智多谋。却易为人所乘。至于梁伯龙等泛泛之流。更无作用。侯爷这一方的前景。实在堪忧呢。要是搞到后來看形势不对。他们动起硬的。和徐阁老來个鱼死网破。那这京师可就要大乱了。”
郭书荣华手拢衣袖安坐椅上。目光微微放远。定静如叙地道:“侯爷承接剑家遗志。其心早已超迈俗流。只今必以天下为重。不肯对徐阶用武。只因杀之容易。可事情过后。徐党的人必然对他阳奉阴违。处处掣肘。对他将來实现剑家宏愿十分不利。”【娴墨:小郭是小常真知己。实际上小常若不怕乱。早带绝响把东厂端了】
四位档头互相交换着目光。表情各异。想的却都是一回事:常思豪和秦绝响两兄弟笑里藏刀鲸吞百剑盟。说什么承接遗志也不过是托词而已。怎么督公心里却当了真呢。
吕凉躬身道:“督公。仕权所言不无道理。虽然冯公公搁下话让咱们尽量配合。但常思豪的实力毕竟摆在那里。一旦败下阵來。徐阁老必然有所动作。届时咱们的处境只怕要艰难许多。”
曹向飞鹰眉扬挑。昂然道:“怎么。你还怵上他了。若非用得着。皇上才不会一再容忍他倚老卖老。他这回办六十六。下回就该办七十了。脑子再好又能折腾几天。手下李春芳是个软柿子。张居正是个蔫巴鸡【娴墨:曹向飞是真敢张嘴。东厂横劲全在他一人身上。】。沒事时候都能充个门面。有事的时候就算伸手也给不上力。严嵩再不济还有个东楼小儿支撑大局。徐三儿呢。跟人家怎么比。老徐现在即便不倒。往后这几年的局面。他能撑得起吗。”
郭书荣华目光移向角落的康怀:“慨生。你怎么看。”
康怀垂首躬身:“回督公。东厂虽属官设。却独立于朝廷之外自成体系。任它风浪再大。咱们这定海神针也能不动不移。冯公公身在内廷。高瞻远瞩。能见人所不能。相信督公和他老人家早有成议。属下人等只需言听计从、埋首耕耘就是。”
郭书荣华笑了:“怎么。你也跟小权学上了。”
曾仕权脸上汗颜。康怀垂头道:“不敢。不过慨生心中浅见确未成熟。既然督公动问。属下只好怀揣冒昧。略陈一二。”他稳定一下情绪。跟着道:“依属下看來。大档头所言切实。极有道理。有严嵩墙倒众人推的前车之鉴。徐阶对自己的手下并不信任。这就引得下属官员或为求自保。或为求宠信。相互参劾攻讦。人心难以凝聚。又多有图一时之快者。打着徐家名号大肆妄为。不知收敛。民怨甚巨【娴墨:言乱自下作】。皇上登基之后。几次想要出去游猎散心都被徐阶挡住。一些朝中大事如有异议。他也常常耍弄权术。明示天威。暗逞己意。惹得皇上多次不快【娴墨:言今失上宠】。老皇爷在日因修道耗费巨大。国库空虚。皇上不是不知。但新登大宝。总是想要文成武德。建立几样功绩。侯爷的出现正切合了这个契机【娴墨:言新星崛起根因】。因此受到如此重视也很合情合理。既然皇上想做事。那么徐阁老的保守就成了一个问題。正如大档头所说。倒严之后扶稳社稷用得着他。现如今新的形势下要他來撑大局。他非但撑不起。只怕还要变成一块绊脚石了。”【娴墨:侧面印证了刘金吾的话。层层染透。皇上要打击徐阶。不会自己动手。而且让朝臣动手。也怕两败俱伤。而小常死活对大明朝运作沒影响。】
吕凉听康怀思虑深远、想得很细。当下投去表示赞赏的一瞥。不料郭书荣华叹了口气。
康怀低头不敢再言。
曾仕权勾起嘴角正自偷乐。却见督公的目光虚略朝自己这边转來:“人本浮萍。如飘花流水。散迹天地。可是。那相聚时的一刻。又有谁真正懂得珍惜呢。”说完起身。淡静离去。
四人恭送督公。半晌后才直起腰。曾仕权和吕凉彼此互望。康怀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曹向飞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冷然道:“咱们拜岳王爷。是学他的忠。拜关公。是学他的义。吃俸禄为国家办事是尽忠。脱下官服。彼此都是战友、兄弟。不管是出去的。还是刚刚进來的。只要在厂里待过一天。为厂里出过一份力。便永远都是东厂的人。冯公公受的辱就是你我受的辱。冯公公受过的气。就是东厂受过的气。此事无关时局。无关国体。无关实力。你们明不明白。”【娴墨:曹老大横。但是不蛮。脑子快极。】
曾仕权和吕凉登时听了个灰头土脸。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曹向飞指捻冠带。鼻孔中稍具见责之意地“嗯。”了一声。其余三人赶忙退后一步躬身施礼。齐刷刷应道:“明白。”【娴墨:气场强大。这一点三人都望尘莫及。小郭倒也能使出这威风來。却只是涵而不发。骂程连安那算是唯一的一次。那是疼了。还不全是怒。】
两日后。侯府中摆下酒宴。宴请张齐。
席间梁伯龙坐陪。常思豪主席。虽然只有三个人。却选了一个异常阔大的客厅。当中一条长桌摆满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