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瞧愣了:“爹。您莫不是热出病來了。您这是乐什么呢。”
徐阶眼皮撩开一条小缝儿。摆摆手。给他讲述事情经过。徐瑛听完登时火大:“是可忍孰不可忍。爹。姓常的这般欺人太甚。您怎么能忍得下來呢。”
徐阶一笑:“这些日子以來我托病不理政务。皇上为此焦作。今天常思豪的作法他不是瞧不出來。而是在刻意地配合。想给我一点惩戒。顺着吃点小亏。讨他一个得意。他心里就有了亏欠。别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娴墨:隆庆高。老徐更高。谁也瞒不住谁。看來看去。一桌人还是小常呆如白板。】”
徐瑛道:“可。可这也太气人了。这不是便宜了姓常的。长了他的势焰吗。”
徐阶道:“这世上的蠢人其实比常人也笨不到哪去。唯一不同的便是喜欢自作聪明。越是玩这套。越是说明他沒别的本事【娴墨:真真一言品到家】。今天的话他全都沒有说透。只是点逗一二而已。说明他也清楚自己的份量。现在的问題是。他说來说去。总把话头往通倭上靠。言官那些人你也清楚的。这种事情捅出來。即便咱的地位不受影响。届时受的舆论冲击可也不小。”
徐瑛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其实徐家的事就像水面底下的脏东西。东厂清楚。皇上也清楚。官场上类似事情多了。真翻起來谁都不干净。但水底下不重要。重要的是水面上的风景、朝廷的体面【娴墨:官员要政绩。抓GDP。何也。二字一语点透】。皇上看到江山如画。无风无浪。心情便佳。水面底下的事情他不管。也不需要管。但言官就不同了。他们的职位捞不到利。就只能求名。掏污泥的臭事向來是最卖力气。虽然现在言官中不少人都依附在徐家门下。但这帮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观风旗。真翻起脸來。那可是比狗还快、比猴还酸。父亲在官场这么多年。不管是当初曲意事严嵩。还是后來掌内阁。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这些小人物从來不敢轻视【娴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也。开启民智。便无藏身之地。天下恶政。最怕人民之觉醒】。这也是他能平平安安走到今天的一个重要原因。
徐阶道:“从话音可以听得出來。你大哥二哥已经成了他两条最重的筹码。咱们想要人。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徐瑛想起“壮士断腕”的话。眼神有些发弱。知道这些年來父亲故意疏远大哥二哥。是在给外面制造错觉。这样一來在给两个儿子很好的掩护的同时。真有事闹出來。自己也容易撇清。声音转低了些。试探道:“爹。您该不会是想。把大哥他们也舍了吧。”
徐阶凝目良久。沉沉呼出口气:“常思豪、秦绝响这伙人心狠手辣。上來就动硬的。又狠又决。既与官场人不同。和百剑盟那些人也不一样。我虎毒不食子。他们却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娴墨:野兽看人。何尝不是野兽。所谓目中无人。不是看不到人。恰是看到人却不当人】
徐瑛呆愣一阵。问道:“那怎么办。”
徐阶道:“我总希望你能临事动动脑子。哪知道你根本沒有脑子。你大哥二哥若真交在东厂手里。郭书荣华不会不和我打个招呼。这说明姓常的在虚张声势。咱们只要沉得住气。煞得下心。他又能奈我何。”
独抱楼内人声喧攘。热闹非凡。秦绝响把常思豪接进來。听他说完宴上情形。一时乐不可支。笑道:“大哥。想不到你整起人來比我还有天分【娴墨:承让承让。哪比得上你。】。”常思豪开心过后想到徐阶忍性远超常人。现在情绪反有些低沉【娴墨:说得上句。不等于能办成上事。讨嘴上便宜沒用。全无进展。怎能不忧虑。】。琢磨着是不是派人到眉山找六成禅师再问一问计。否则接下來还真有点沒底。谈到这边的情况。秦绝响笑吟吟地道:“有小弟坐镇你还不放心么。现在盟里各产业都已按股配发。人心大定。干劲十足。独抱楼自打年后重装开业。生意蒸蒸日上。比原來还要兴隆。马明绍死后。陈志宾事就多了。此处我已交由丹阳大侠邵方打理【娴墨:独抱楼强过倚书楼多矣。邵大侠升职了。又离未來入《明史》近了一步。笑。】。这人机灵。办事也都不错。其它各处新开的点心铺、绸缎庄等也都上了道。”
除掉马明绍的事。在路上常思豪便听他说了。点点头。说邵方自己熟悉。这人的确不错。心里也明白:秦绝响把百剑盟的人安排进秦家产业。那么必然也把秦家的人插进百剑盟不少。两下整合起來。就牢固得多了【娴墨:言之整合。实则监察。同样职位。秦家人必说上句。低一层职位。秦家人必不受管。这和如今企业一样。哪是合并。全是吞并。】。瞧着楼里忙來忙去的又有不少新面孔。不由得又生出些许物是人非之慨。此时顾思衣陪着梁伯龙过來相见。他这才知道秦绝响已经把她从昆山接來了。重逢之下互叙别情。自有一番欢喜。顾思衣面容稍有清减。但因梁伯龙脱险无事。已经恢复了些精神。和他闲说了几句话儿。便笑道:“我來给你介绍一个人。”说着回身手往角落里一引。
常思豪顺她指尖瞧去。只见那一桌空空荡荡。坐着个穿白戴孝、瘦骨清奇的老人。随她走近來细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