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痛的感觉只是一瞬,像被火星烫到的冷不防,常思豪眨了下眼睛,未等回味清楚那倒底是一束目光还是反射的阳光,猛然发觉面茶摊上的花衫男子已经不见,桌上多了几枚转动着的老钱,
他微一迟愣,往窗外探头正要细瞧,忽觉风声不善,赶忙缩颈,天空中翻转着落下一只凳子,“啪”地轻搭在窗外的瓦檐斜坡上,紧跟着花衫展动,凳子上多了个人,蜷手如猫“喵,”地一笑,往里招喊道:“菜哩,上菜啦,怎么这么慢哩,”
“來啦,”
伙计一声高唱,手端托盘,将各色菜肴一样样摆在桌上,一边摆口中一边报着菜名,完事儿挑托盘一直身,这才瞧见窗外这花衫男子,登时吓了一跳,退步细看时,只见他手扶膝头,蹲在一个小方凳的边棱上,四条凳子腿两条沾地、两条悬空,卡在檐瓦间,简直如在玩杂耍一般,
面茶摊老板在遮阳伞底探出头來,左右瞧着,嘀咕道:“咦,我的凳子呢,谁拿去了,”
花衫男子回头向下招手,笑道:“这儿呢,这儿呢,借來坐会儿,”他五指半握勾腕,便如猫爪一般【娴墨:还是个招财猫】,招手之际凳子晃晃悠悠,像是随时会跌下檐去,【娴墨:杂技之妙不在稳,妙在摇摇晃晃,才摇人心魂,杂技是最无益的娱乐,演员若是摔了会受伤,不摔,观众心里受伤,余生平最反感杂技,练十几年功,惊人害己,对谁都无益处,】
常思豪听那一声“喵”便意识到,这正是昨天东厢房顶那男子,只不过昨天他穿了件粉衫,今天却是件花衫【娴墨:又学猫叫,何不叫“大花”,】,此刻离得较近,才看明白,原來那些花都是脏渍,只见他一副笑眉笑眼,额前、两鬓碎发如绒,倒像个沒开过脸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腮上却胡子拉茬儿,把人都显得老了,当下问道:“兄台,你的伞呢,”【娴墨:此问非问伞,实做确认,也是说给唐门人听的,唐氏兄弟沒听到那声喵,但都知闯寨人打着伞,小常这脑子在官场是真煅练出來了,】
花衫男子一笑:“大晴天的,带什么伞,”说着伸手來抓桌上的烤鸡,唐墨显筷子立刻斜出,点其腕骨【娴墨:非听懂小常话了,而是单纯护食而已,】,花衫男子哈哈一笑,化爪为平掌,指尖往盘子边上轻轻按去,,筷子在他手背上方擦过,同时盘子边“格嗒”一响,,烤鸡弹起,飞向窗外,他嘴一张,正叼住鸡屁股,唐墨显眉毛一挑,单臂猛地扬起,常思豪赶忙抬手相格,将他腕子挡得向上偏了一偏,“笃笃笃”轻响,两根筷子和一枝袖箭同时钉入窗棱上方,酒楼伙计被唬得一个屁墩坐在地上,两腿发软,抓够着楼梯栏杆爬到了一边,
花衫男子咬下鸡屁股在嘴里嚼着,摇头笑道:“小气小气,唐门格局,实在不大,”也学唐墨显的手法一扬手,烤鸡飞出,鸡身在脱离指尖的一瞬突然变白,打旋落回盘中时,已经变得光溜溜的,原來整张鸡皮都被他撕去了,【娴墨:大花的爪子是猫爪,能不利索,】
那鸡皮烤得糖色闪亮,脆嫩微焦,可是他居然能在脱手的瞬间整张撕下,这份手法绝非等闲,唐门以暗器称雄于世,对于指腕功夫下力尤深,看到对方这一手所露的根基远超自己,唐氏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冷气,
花衫男子笑眯眯地将一把鸡皮都塞进嘴里,【娴墨:烤鸡烤鸭,一身精华都在皮上,吃完皮,再吃肉一点味道也沒有,故旧时烤法,都是边烤边吃,层层刷料层层烤,】
常思豪敛容拱手:“兄台好,不知……”话音却因对方摇着指头的动作而淡去,
花衫男子腮帮鼓鼓地嚼着,笑道:“徐老剑客的传人,怎地这般不长进,”
常思豪有些迟愣,那男子往桌上的杯子一指:“你看它好不好,”常思豪:“……沒什么不好,”那男子挠膝笑道:“它沒什么不好,就是很好,那我呢,”唐墨恩奇道:“杯子是杯子,你是你,有什么关系,”那男子道:“杯子就是我,我就是杯子,杯子很好,我就很好,又何必问一声好,”唐墨显拍桌道:“我看你娃是疯子,”
那男子咽净了鸡皮,哈哈大笑:“对啊,世人皆我,我即世人,你即是他,他即是我,我即是你,你即是疯子,疯子即是杯子,杯子就是鸡,”【娴墨:大花是妙人,喵,】
唐墨显道:“好,我请你吃鸡,”腕子一抖,杯中茶水片状泼出,动作隐蔽而迅疾,水片罩尽对方所有可能躲避去的方位,
那男子毫无反应,被泼了个满脸花,【娴墨:喵,】
这一下众人倒都觉意外,因为这人身在檐上,不论是跃起还是侧闪,至少能避开面部,茶水沾到衣裳虽然丢人,却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而他连动也沒动一下,显然是准备好了挨这一泼,武林人都极注重脸面,他这么做岂非丢人丢到了极点,
只见那男子眉眼弯眯,鼻翼扇动嗅着茶香,笑道:“龙涎卷怒泼面飞,清芳独逞胜寒梅,出墙红杏伤梅老,杯井缘难作香闺呀,【娴墨:杯出清龙,香梅寒面,一应后文,一应下文,太简单了,喵,】”说着像猫洗脸一样,两手就着水揉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