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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〇章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上)(1 / 3)

檀香袅袅,隐约的光烛随着海浪的些微起伏在动。

她看见蓝色的海面,剔透的玛瑙色的光芒,身体回转时,海洋的下方,是不见尽头的巨大的深渊。

那深邃而庞大的黑暗令人恐惧,耳边传来幻觉般的混乱声,有黄色的身影扑入水中。

身体坐起来的瞬间,噪音朝周围的黑暗里褪去,眼前依然是已渐渐熟悉的舱室,每日里熏制后带着些许香气的被褥,一点星烛,窗外有起伏的海浪。

舱室的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起床声。

“殿下,您醒来啦?”

“没事,不用进来。”

周佩回答一句,在那烛光微醺的床上静静地坐了一阵子,她扭头看看外头的天光,然后穿起衣服来。

下床走到外间时,宿在隔间里的侍女小松也已经悄然起来,询问了周佩是否要端水洗漱后,跟随着她朝外头走去了。

穿过舱室的过道间,尚有橘色的灯笼在亮,一直延伸至通往大甲板的门口。离开内舱上甲板,海上的天仍未亮,波涛在海面上起伏,天空中如织的星月像是嵌在青灰透明的琉璃上,视野尽头天与海在无边无垠的地方融为一体。

回首望去,巨大的龙船灯火迷离,像是航行在海面上的宫殿。

十年前,为了方便周雍的逃跑,无数的匠人拼接起十数艘大船,又进行了各种的改造,建起这艘巨大的、即便在大风的海面上也形如陆地的海上龙宫。移居临安后,龙船停泊于钱塘江的码头上,又溶入了各种各样的工匠巧思,在这平静的夜里,回首望去,委实宏伟而雍容。

但在周佩的心中,却再难有半点起伏的情绪。

庞大的龙船舰队,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三个月的时间,离开临安时尚是夏季,如今却渐近中秋了,三个月的时间里,船上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周佩的情绪从绝望到心死,六月底的那天,趁着父亲过来,周围的侍卫避开,周佩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而后,第一个跃入海中的身影,却是身穿皇袍的周雍。

自女真人南下开始,周雍担惊受怕,身形一度消瘦到皮包骨头一般,他往日纵欲,到得如今,体质更显孱弱,但在六月底的这天,随着女儿的跳海,没有多少人能够解释周雍那一瞬间的条件反射一直怕死的他朝着海上跳了下来。

他的跳海在实际层面上无济于事,若非后来纷纷跳海的侍卫将两人救起,父女两人恐怕都将被淹死在大海之中。

但也因为这样的一个举动,被救上来之后,周佩对于周雍的恨意,逐渐化为更复杂的情绪,她在房间里哭了半天,不再愿意与周雍相见,但周雍此后也渐渐地病倒了,先是小病,至七月中旬逐渐加重,到得此时,已经瘫倒病榻,无法下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恨是鄙,对于周佩来说,似乎都变成了空荡荡的东西。

她在夜空下的甲板上坐着,静静地看那一片星月,秋日的海风吹过来,带着水汽与腥味,侍女小松静静地站在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周佩微微偏头,注意到她的脸上有泪。

她将长椅让开一个位子,道:“坐吧。”

“奴婢不敢。”

“你是赵相公的孙女吧?”

“……嗯。”侍女小松抹了抹眼泪,“奴婢……只是想起爷爷教的诗了。”

“我听到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你也是书香门第,当初在临安,我有听人说起过你的名字。”周佩偏头低语,她口中的赵相公,便是赵鼎,放弃临安时,周雍召了秦桧等人上船,也召了赵鼎,但赵鼎未曾过来,只将家中几名颇有前途的孙子孙女送上了龙船:“你不该是奴婢的……”

她这样说着,身后的赵小松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愈发激烈地哭了起来,伸手抹着眼泪。周佩心感悲戚她明白赵小松为何如此伤心,眼前秋月横波,海风安静,她想起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然而身在临安的家人与爷爷,恐怕已经死于女真人的屠刀之下,整个临安,此时恐怕也快付之一炬了。

这剧烈的伤心紧紧地攥住她的心神,令她的心口犹如被巨大的铁锤挤压一般的疼痛,但在周佩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情绪,她静静地望着前方的天与海,缓缓地开口。

“若我没记错,小松在临安之时,便有才女之名,你今年十六了吧?可曾许了亲,有心上人吗?”

赵小松凄然摇头,周佩神色淡然。到得这一年,她的年纪已近三十了,婚姻不幸,她为许多事情奔忙,转眼间十余年的光阴尽去,到得此时,一路的奔忙也终于化为一片空洞的存在,她看着赵小松,才在隐约间,能够看见十余年前还是少女时的自己。

“没有也好,遇上这样的年月,情情爱爱,最后难免变成伤人的东西。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倒是很羡慕市井流传间那些才子佳人的游戏。回想起来,我们……离开临安的时候,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吧?十多年前的江宁,有一首端午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周佩回忆着那词作,缓缓地,低声地吟唱出来:“轻汗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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