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了。府尹罗书文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奉上纹银二两,将老人放归家中。
更多诡谲的人心,是掩藏在这浩荡而混乱的舆论之下的。
二月初八,临安城西一场诗会,所用的场地乃是一处名为抱朴园的老院子,树木发芽,桃花结蕾,春日的气息才刚刚降临,觥筹交错间,一名年过三旬,蓄山羊胡的中年书生身边,围上了不少人,这人拿来一张武朝全境的地图,正在其上指点比划,其论点清晰而有说服力,惊动四座。
“……观我武朝局势,世人皆以为中心困于江南一块,这自然也是有道理的。若临安无事,长江一线终于能死守,拖住女真两路大军,武朝之围必解,此为正论。若能做到,余事无需多想……但若仅仅是看看,当今天下,犹有一点核心,在西面襄阳之地……”
他将手指敲打在地图上襄阳的位置,然后往更西面带了一下。
“……诸位或许不以为然,襄阳固是重镇,然而距我临安一千五百余里,无论襄阳守住或是被克,于我临安之大局亦无关碍。但这里,却要讲到一条陈腐之论,便是所谓的女真东西朝廷之争,往日里我等说起东西朝廷、挑拨离间,不过书生之论纸上谈兵。但到得今日,女真人过来了,与往日之论,却又有了不同……”
“……对于你我而言,若将整个金国视为一体,那么此次南征,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覆灭我武朝,但覆灭之后呢,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书生将手指往西面、更西面挪过去,敲了敲,“覆灭黑旗!”
“诸位,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对于女真人而言,真正的心腹之患,恐怕还真不是咱们武朝,而是自西南崛起,曾经斩杀娄室、辞不失等女真大将的这支黑旗军。而在眼下,女真两路大军,对于黑旗的重视,又各有不同……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宗翰、希尹所部真正将黑旗军视为大敌,宗辅、兀术之流则更以覆灭我武朝、击破临安为首要目的……两军合流,先破武朝,而后侵天下之力灭西南,自然最好。但在这里,咱们应该看到,若退而求其次呢?”
“……先前那些年,咱们说女真东西朝廷之间有矛盾,能够加以挑拨,那不过是口惠而实不至的梦话,宗翰等人征战天下何其霸道,岂会因为一些私下里的挑拨,就直接与阿骨打一系内讧?但到如今,咱们想想,若有这样的一种选择摆在宗翰等人面前:咱们临安,能够多守许多的时间,拖住兀术,甚至让女真东路军的南征无功而返,但对于西路军,他们能够占上大的便宜,甚至直入西南,与黑旗军对垒,覆灭这支军队,斩杀那位宁魔头,宗翰希尹一方,莫非就真的不会动心?”
“……我接下来所言之事,许有不妥之嫌,然而,仅是一种想法,若然……”
中年人压低了声音,众人皆附过耳来,过不多时,文会之上有人沉思、有人赞叹、亦有人提出反驳的想法来……院落里树木的新芽摇晃,人影与各种观点,不久都淹没在这片清冷的春色里。
诗会结束,已经是下午了,三三两两的人群散去,先前发言的中年男子与一众文士道别,随后转上临安城里的街道。兵祸在即,城内气氛肃杀,行人不多,这中年男子转过几处街巷,意识到身后似有不对,他在下一个巷道加快了脚步,转入一条无人的小巷时,他一个借力,往旁边人家的院墙上爬上去,随后却因为力量不够摔了下来。
从泥水中爬起来时,前前后后,已经有几道人影朝他过来了。
人影被罩上麻袋,拖出巷道,随后扔进马车。马车折过了几条长街,进入临安府的大牢之中,不久,铁天鹰从外头进来,有人领他往牢里去,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已经被绑缚在用刑的房间里了。
中年人悠悠醒来,看见了正在烧烙铁的老捕头,他在架子上挣扎了几下:“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什么人?我乃举人身份,景翰十三年的举人身份!你们干什么!?”
铁天鹰抬起头来看他:“你若不知道自己在哪,谈什么举子身份,若是被匪人绑架,你的举子身份能救你?”
“我、我我我……我能猜到,国朝有训,刑不上大夫,你们不可杀言事之人,你们……”
“谁让你们言的这些事?谁教你们言的?”
“没有人!没有人!国朝兴亡、匹夫有责!我乃武朝子民,我举人身份,国朝遭逢大难,我为国分忧!为国分忧!而且我只是与众人聊起此事,并未做其它的事情”
中年人在木架子上挣扎,慌张地大叫,铁天鹰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阵,解开了臃肿的外袍放到一边,随后拿起刑具来。
“盯你不是一天两天,各行其是各为其主,那就得罪了。”
……
初春的日光沉落下去,白天进入黑夜。
二月初九凌晨,周佩披着衣服起来,洗漱过后坐上马车,穿过了城池。
午夜过后仅一个多时辰,城池中还显得安谧,只是越往北行,越能听到细碎的嗡嗡声响起在空中,靠近北面和宁门时,这细碎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大量人群活动的声响。
初八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