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闭门会议商议对策。会议上议论纷纷,但是对策却始终没商议出来,只好“先看看风头再说”。其实澳洲人发行新钱上的好处,他们同业一看便知。
“大伙都是买卖人,整天便是与银子铜钱打交道。每日收进来得钱,少不得都要看银子成色,鉴好坏钱,便是这样,也常常会收进潮银烂钱来。”
众人都点头。店家花在鉴别银钱上的精力的确不小。银子要看色,要秤量,铜钱亦要看看铜色好坏,份量足不足。少不得一番和顾客之间的口舌。若是遇到不好相与的客人,便有一场饥荒要打。更有一般歹人恶徒,专门用烂银劣钱私钱向各家商铺“撞铺”买物,若是走了眼收进去也就罢了,若是挑个眼,立刻便会在店铺门口撒泼大闹,店家少不得又要花钱消灾。
即使这般小心,盘点也总是会发现些铅块、烂潮银、蟹眼沙壳小钱。待到将碎银送去倾销店铸锭,又要在成色上和倾销店费一番口舌。总之,是说不出的烦难。
“如今澳洲人的银元拿出来,不管成色如何,一元便是一元,半元便是半元,只要不缺不少,谁都得认,这就是好处。若是能推行下去,于百姓于我等商贾都是莫大的好处。”梁辰龙道,“不过,澳洲人还有宝钞,这就可虑了。”
“小额的辅币券,且不去说。”梁辰龙道,“如今铜钱不足,流通的大多是私铸官铸的劣钱,比这纸票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纸票子还省事些,只是这银元流通券……”
说着他的脸上流露出忧色来。欲言又止的态度将大家的忧虑一下都勾了起来。
钞票和银元等额流通,这对大明商人来说并不是稀罕事,自打中国有纸币流通起,纸币理论上就是和铜钱是等额流通的,宋朝的交子也好,大明的宝钞也好,面值都是“文”和“贯”。但是在实际使用上,纸钞的“文”和“贯”从来和铜钱对不起来。几十上百贯面额的宝钞买几碗浑酒喝,在明代是常事。
但是现在流通券对应的不是铜钱,而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还要等值流通兑换。商人们自然有所忧虑,首先,澳洲人有没有这么多的银元可以等值兑换,只要对金融稍有了解的人,必然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大明的商人虽然不懂金融学,超发的概念还是知道的。就说各家店铺发行的各种“铺票”――亦就是现代的购物券――往往超发,如果有人收集全了来兑换,不少店铺立刻就会被挤兑破产。
这还是其次,商人们更担心的是,澳洲人根本没有保证币值的打算:会不会通过抛出大量的流通券,将市面上的银子都套购了去。留下一堆纸币任其贬值――这套路他们虽然没亲自体会过,但是故老相传可都是听说过得。当初大元就是这么着把中原的金银都搜罗了去的。
说到底,流通券印得再好也是一张纸,哪里有真金白银来得踏实!就是黄澄澄、青灿灿的好铜钱,拿着手里也比这张漂亮的花纸来得踏实。
“若是只行银元,不行银元券,这便是莫大的善政了。咱们大小同业必然是戮力同心的办差。”梁辰龙捻须道,“至于这辅币券,市面上小钱缺得很,与铜钱并用亦无妨。”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钱业公会的这句话算是为会议定了个调子。大伙的眼光都投向了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