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本学生员,生面孔很容易引人注目,不多一会便有人过来和他攀谈。
本地士子们开始只是表示了读书人的矜持与有礼,拱拱手就算打了招呼。当有个胖士子懒懒的问:“先生家乡何处呀?”
“哦,学生是琼州府临高县人士。”黄禀坤小心翼翼的回答。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一下子引起了满屋子人的兴趣。顿时黄禀坤周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两只手分别被三个人拉着,还有人和他勾肩搭背,一张张双目放光的面孔在他的眼前乱晃。
“黄兄,这澳洲的船真是铁的吗?”
“哎,黄老弟,据说澳洲人能驱鬼神之力?令车船自行?”
“黄大爷,怎么才能贩运澳洲货”
“黄先生,我家也卖洋货,看您能给首长们搭个话吗?”
……
黄禀坤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慌了手脚,这些士子一上来就让他认识到了髡贼的影响有多深,他顿时明白在他们面前,自己不但不能表现的多么的反感髡贼,还得处处显得自己和澳洲人有关系才成。
至于士子中间还有谁有士子的节操,还是容黄二爷慢慢寻找吧。当下面上浮出笑容四下作揖回礼。
他虽说是小县里的秀才,到底也是县里的豪强,打小就跟着父亲见过各种世面,场面上的事情并不情怯。一阵“兄”、“弟”的乱叫,立马和周围打成了一片。
正四下喧闹出。“啊哼!”围观的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咳嗽声。
“闹闹哄哄,成什么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听声音,众人都散开一条道路来,黄禀坤确看到是三十多岁的士子,衣着打扮和普通士子没有区别,只是面相更加雍容,眉宇间有淡淡的傲气,一看就是大户家的子弟。
“这是县学里的梁存厚梁公子,是官宦之后,又开着好几家买卖,家境最是殷实。”胖脸的士子悄悄的在黄禀坤的耳边说道。看来,这就是士子间的首脑人物了,黄禀坤暗暗暗想。
“兄台是从临高来得?”
“正是。”
“好,好,好。”这梁公子连说三个好字,“真正百闻不如一见!”
黄禀坤暗暗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这从何说起呢?
只见这位梁公子说道:“诸兄请看,这位黄二爷像不像澳洲人?”
周围立刻响起了附和之声:“梁兄慧眼如炬”、“绝似”、“除了没剃头”……
黄禀坤慌道:“在下不是髡……澳洲人……地道的临高土著。”
梁公子见他神情慌乱,不由的一笑:“黄二爷莫要惊慌。只是黄二爷的样貌举止,真真和真髡无二啊!”
黄禀坤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和“真髡”无二了。
“兄台虽算不上高大,然而身强体健,”梁公子缓缓道,“虽说举止言行一看便是出自缙绅大户之家,却是皮肤黝黑,双手粗糙。观兄台的神态,不卑不亢,眉宇间又浮现着一股英气,隐隐约约的还有种自得的傲气……”
“梁兄说得妙啊……”
“确有此感!”
“黄兄一定的是髡学精深……”
黄禀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和髡贼哪里有相似的地方了?难不成在他们治下待了五年,连精气神都变了么?
看这梁公子的意思,对髡贼颇为“激赏”,自己自然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只好唯唯诺诺,自谦了几句,说自己“学识浅薄”,对“澳洲人”只是“略知一二”。
“便是略知一二,也比咱们这些雾里看花,叶公好龙的人强啊。”有人慨叹道。
“是啊,说起澳洲人,就知道紫明楼……”
“这是以管窥豹啊。紫明楼不过是澳洲人声色犬马之娱,他们的巧工理财之术又知道多少?”
……
这时候忽然挤过来一个年轻士子,看衣着颇为华丽,说道:“先生久居临高,澳洲人行事先生 自然若观掌纹。如今天下汹汹,大伙都想寻一条治国安邦的新路。望先生能不吝赐教。先生远来辛苦,请先休息一日。这样,明日午间,就在敝家酒楼玉源楼设宴,与列位兄共为黄先生洗尘。”说罢便是一揖。
众人一听有免费的酒宴可以享用,轰然称是。
胖秀才又介绍道这是林尊秀林少爷,他家在广州城里开了好几家酒楼,又广有房产。他生性豪阔,交游广阔。
这边闹哄哄的正在说笑,外面却又有人在喊什么“髡贼”“杀人盈野”之类的,听不真切,那个胖脸的士子只是推说那都是些对澳洲人不满的读书人,不值一哂。
黄禀坤有心想结识这些“忠义之士”,奈何看起来这边亲髡的士子居多,还有这个梁公子,自己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只好先按耐下性子,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黄禀坤按时赴约。宴饮的地点是在珠江畔的一座酒楼:湛香楼。不但建筑宏丽,还有一部分突出在水面上,形如水榭一般,夏日把酒临风,江水从地板下流过,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