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要成为她的姐夫了,他要娶亲了,偏偏,所娶之人离她那么近,她只要走出兰园,就能看到忙碌而喜悦的下人们。她们或是搬着一把把漆着枣红色的家具,或是请着工匠,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他们都说大小姐嫁得极好,他们都挑着大拇指说自己是王妃府里的下人……
可她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说,亦不敢落泪。
也只有在这里,雪兰才敢……
想着想着,雪兰的泪水流到嘴角,她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自己好傻,傻到明明要和他分个清楚,却不敢面对他的婚事。
还是这里好……雪兰想,只有这里她才敢哭,哭给自己听。
雪兰抬起头来,自己坐在树衩上,没人看到她落泪,没人知晓她伤心。从前,他帮着她挡住了所有,现在,树叶帮她挡住了她的全部心事……
雪兰俯在树上遮面痛哭起来。
树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雪兰的身子一僵,她忙擦了泪向树的另一边看,不知何时,同一侧的树衩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那件衣衫是雪白雪白的,衬出男子发丝乌黑。见他肩膀宽挺,雪兰不由得唤出了声来。
“盛信廷……”
满京城敢这么穿的,除了盛信廷,再没有别人了。
盛信廷坐在树衩上也不答雪兰的话,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炊烟缓缓升起的民居那边,“你可知那边人家里做的是什么饭么?”
雪兰微怔,不由得看向盛信廷所指的方向。只见炊烟袅袅,一幅田园美景般的图画。
盛信廷轻轻着道,“他家常做自己打出来的玉米,或是磨成粉,整日里只能吃这些。”
雪兰抿着嘴,她其实是想问上一句,民居和她有什么关系?
盛信廷的手指又指向另外一边,“你可见识过那处房子里的人家?那家的男人着实凶悍,我瞧见的就有两次,他追着他女人打,打过之后,女人就会坐在门口嚎哭。”
盛信廷说着,扬了扬嘴角,“女人哭后,擦了鼻涕在当院里摆下桌子,唤她的丈夫一道用饭。”
雪兰不语。
“还有那边,”盛信廷又指向另外一边,“那家里的大人常常指使孩子去偷旁人家的柴火,若是被人发现,他只说孩子小顽皮,可是背了邻里又会拍着孩子的头,似在夸奖。”
雪兰不明白盛信廷要和她说什么。
此时,盛信廷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雪兰,“你以为你不够幸运,其实有很多人比你更不幸。日常人家,许是正羡慕你锦衣玉食,而你,却在嫉妒他们的生活平庸。人生不过几十个年头,没什么过不去的事。若是从前,你难道没有怨恨过家里人么?你没有埋怨过沐恩侯么?可是现在呢,你只是在想念他……其实只是因为你自己在意了,若是不在意,你焉会落泪呢?”
雪兰扬起头来,任由泪水又一次滑过脸颊。
父亲是一定不想看到她难过的……
可是盛信廷说得没错,她是在意的,才会躲到岁县里来。说什么放飞心情,无非是避了人想哭上一场。
雪兰抽出帕子,拭过了眼泪,斜倪了盛信廷一眼,“大人怎么这么闲?你别告诉我你是巧合来了这里?”
盛信廷坐在树衩上对雪兰露齿一笑,雪兰眼前微恍,盛信廷就道,“我是来看看你的。有时候不必太过坚强了,哭出来,就好了。”
没有隐瞒,就是告诉雪兰,他就是来看看她。
雪兰低着头,问盛信廷,“那么,你一会儿去我那里用饭么?”
盛信廷笑着从树衩上轻轻一跃,似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已经到了树下,“不了,我要回去了,我不过出来走走罢了。”
雪兰望着盛信廷离去的白色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他来就是为了劝自己的么?可是自己和盛信廷的私交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淳亲王府。
淳亲王送走了乔装改扮的李将军,回到了小书房。千杨走上前来,“王爷,盛大人去了岁县了。”
淳亲王的眉头微挑,“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时辰前,奴才算算,他得知叶二小姐去岁县的时辰,应该和王爷差不多。”
这便说,盛信廷也是演人暗中监视雪兰的。
千杨看着淳亲王微微蹙起的眉,忍不住多了句嘴,“王爷,那么您要去岁县么?”
淳亲王斜睨了千杨一眼,千杨的背上马上渗出冷汗来,自己多了嘴了,王爷最讨厌别人窥视他的心思。
淳亲王还是摆摆手,“你退下罢。”
这就是说不去了。
千杨忙躬身退出小书房,留下支头沉思的淳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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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里,碧影跪在地上高高捧起一盏茶来,送到坐在太师椅上的三小姐的面前。三小姐坐在正座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碧影看,似乎要看到她骨子里。
碧影低着头,手不敢晃动一下。
三小姐的双眼微微一眯,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