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了三幅国王画像里最右边的那一幅:那位手持星辰之杖,文雅俊秀的中年国王,对着画框外的他露出和蔼的微笑。
那是他的其中一位祖先,星辰三王之一,以及……
泰尔斯轻轻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被奎德用闵迪思银币烧伤的疤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一时胜负,不过浪花转瞬,百年棋局,方为万世之基。
还有——泰尔斯想起初次见到凯瑟尔王时,这位国王父亲的评价:“从贵族到祭祀,从商人到乞丐,无不称颂他的贤明之治。”
贤明之治?
泰尔斯心中一动,攥紧了胸口的手,脑中浮现霍姆大主祭的话语。
从你踏上旅途开始,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是主宰未来的契机。
王子想起银币上的贤君头像,想起闵迪思厅,又想起今天所面对的一切,不禁微微一笑: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他抬起头。
“伦巴跟你们说起过‘贤君’的故事吧?”
泰尔斯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伦巴说了,星辰王国现在的局面,都是从贤君开始奠定基础,步步发展而来的?”
特卢迪达大公眯起眼睛,忍住回头去看伦巴的欲望。
“他大概也告诉你们,贤君留下的遗产,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是怎样一步步地变成星辰王国赖以为生的支架。”
泰尔斯轻轻握紧拳头,表情果决。
“但伦巴没有告诉你们的是……”
伦巴远远地望着他,表情无比难看。
泰尔斯想起同伦巴同处一辆马车的胆战心惊,想起他最后的那句话:
要去拯救这个国家啊。
想到这里,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拳在胸口用力一敲!
“从星辰王国的身上,从贤君的身上,伦巴不仅仅看到了威胁!”
王子咬着牙关,只觉得双手都在颤抖:
“他还看到了埃克斯特的未来,看到了北地数百年困局的——最后解方!”
话音落下,大厅里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
听着泰尔斯的话,从沉稳的莱科大公到不耐的奥勒修大公,乃至夸张的特卢迪达和冷漠的罗尼,都惊讶万分,齐齐开口:“什么?”
“咚!”剑鞘狠狠拄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泰尔斯倏然一惊,感觉额头一凉。
他努力地吸进了一口气。
王子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然后毫不意外地,在空中与伦巴的眼神相遇。
从泰尔斯认识他开始,伦巴的脸色从没有如此难看和可怕过。
黑沙大公的脸几乎是扭曲的:眉头纠结成一团,鼻翼旁的法令纹忽隐忽现,下巴侧面的咬合肌不断耸动着。
而伦巴大公那向来犀利却冷漠的双目,此刻像是喷发的火山一般,放射着由寒冷与恨意混合的愤怒。
死死地射向泰尔斯。
不。
那个男孩……
又是他……
又是他!
为什么……
伦巴心底散发着无尽的寒意与愠怒,死死摁着自己的佩剑,不让双手因愤怒而颤抖得太厉害:
为什么?
看到伦巴的脸孔,塞尔玛微微一抖,求助也似地看向泰尔斯。
王子没有退缩。
泰尔斯狠狠地回敬了对方一眼,同样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想想伦巴所做的事情吧,”泰尔斯跟伦巴的可怕目光在空中交锋,他冷冷道:“提拔低级贵族和平民,招收哪怕来自异国的税吏,向商人借贷,雇佣专门的魔能枪教官,通过战争来洗刷、聚合内部——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眼熟吗?”
特卢迪达微微蹙眉:“你是说……”
“还有,长久以来,从亚伦德的阴谋到断龙要塞的围攻,再到现在出兵星辰的决议。”泰尔斯表情决绝地深吸一口气,想起跟伦巴明里暗里的每一次交手。
在断龙要塞下,与这个不世枭雄的正面交锋,自己做出反向突围的决定,最终让伦巴拿下要塞的希望落空。
王子咬紧下唇:我击败过他。
而现在……
泰尔斯猛地睁眼:“伦巴就是想要星辰的北境,对么?”
“为什么呢?想要开疆拓土?”
“还是因为,”泰尔斯脸色生冷,说出剩下的话:“他想要这一块闵迪思三世的变革不甚完全,又同处北地,所以适合与黑沙领合并,进一步推行变革的土地?”
大公们的脸色齐齐一变!
“别告诉我,那位平民出身的北境税吏——柴尔·乌拉德,只是因为辫子梳得好看,才被招徕为你的属下,”泰尔斯缓声道:
“查曼·伦巴?”
伦巴没有反应,但盯着他的可怕目光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