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艾希达·萨克恩的漫长生命里,那个男孩给他的第一印象也是特别有趣且可笑的:
昏暗的蜡烛下,黑发男孩颇有些狼狈不堪,他的额头在滴血,小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脖子有着被掐过的红印,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是破破烂烂的粗麻衣物,腿部则死死地绑缚着一柄匕首。
在听闻了自己的身份后,他的神情显得不知所措,按着胸口的他略有些紧张,似乎隐约知道“魔能师”这个词的含义,体内各处的压力急剧变化,连呼出来的空气都浑浊了不少。
但是,他那双眼真是特别。
对,那双古怪的眼,里面充满的不是恐惧和陌生,也不是慌乱和警惕,而是布满了——好奇和兴奋?
“来,孩子。”艾希达温和地笑笑,他的声音特别好听,而且温文儒雅,“过来看看我的棋盘。”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迅速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然后在看到艾希达左手上那个特别像3D效果(但他知道绝对不是)投射出来的蓝色能量球后,果断地把“拔出匕首撂上他的脖子”之类的想法给清除出脑外。
泰尔斯按照前世论文答辩时的方法,缓和但有规律地呼吸三口,然后缓步走了上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艾希达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男孩貌似大人的举动,待得他走近棋盘,正要开口,却惊讶地看见这个男孩毫不犹豫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又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意椅子的视野,于是下来把椅子往艾希达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然后再爬上来坐下。
“额,腿有点酸。”泰尔斯对着艾希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不小心扯到额头的伤口,痛得他狠狠“嘶”了一声。
“是我的疏忽。”
艾希达饶有兴趣地扭过头,右手轻轻一点,泰尔斯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血液不再流出。
“这是——你固定住了空气的压力?”泰尔斯惊奇地摸摸额头,发现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他的手触碰伤口。
艾希达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不错,你的家庭教师教过你物理科学?”
“额,没有。”泰尔斯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看来艾希达把他当成某个贵族或富家子弟了。
艾希达点点头,转向桌上的棋盘。
“认得这是什么吗?”
泰尔斯细细地看了一遍桌上的地图。
“以红坊街为地图的棋盘游戏——不,这是现在外面的战况图!红方是血瓶帮,黑方是兄弟会!”泰尔斯恍然道。
“当然。”
面无表情的艾希达右手一伸,两个黑色的棋子和一个水晶棋子从远处凌空飞来,被他抓入手中。
“这本该是个天衣无缝的陷阱。”
“我会在短时间内,把兄弟会从莫里斯到琴察,全部坑死在这里。”
“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不是么。”
三个棋子在空中飞舞起来,像小鸟一样,绕着提尔斯的头顶转着圈。
魔术,魔术,当成魔术表演就好,泰尔斯强自镇定地看着艾希达的表演。
“首先,我手下的那批家伙一个比一个没用,明明应该第一时间围攻莫里斯和琴察,不惜一切代价袭杀这两人。但他们却胆怯地绕开强敌,先用游击来剪除羽翼,典型的欺软怕硬。”
“其次,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会的增援,总知,意外进场的棋子,太早打乱了我的部署。”
随着艾希达不带感情的叙说,泰尔斯头上的棋子突然一个个地落下到地图上。
“这个,是跟你一起,从下城区上来的那位同伴,速度快得吓人,一个照面就放倒了多尔诺和斯宾,罗尔夫到现在还只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身为异能战士的怒美诺甚至连他脚后的尘土都吸不到。我只能说,兄弟会还有这样的后进高手,真是可喜可贺。”
空中,一枚黑色的剑士落入地图,和另一枚红色的剑士刚好一前一后,更远处,是一枚红色的宰相。
泰尔斯知道他说的是娅拉,只能在心底里打了个鼓,但愿她平安无事,特别是远处还有一枚红色宰相的情况下。
“这个,是另一个方向进来的,不知道什么阵营的家伙,他宰掉莱顿兄妹的时间,比宰掉两头猪的时间还短。这家伙一路突进到附近都无人能挡,我只能把身边的古拉顿派出去,弄得我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艾希达似有不满地道,空中那枚水晶制的骑士落下来,和一枚红色的近卫摆在一起。
泰尔斯又咽了一口唾沫。
“最后,就是你了,小朋友。因为无人可用,所以我不得不自己来请你。”
艾希达歪过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泰尔斯头上最后那枚黑色的小卒,突然落下地图的正中央。
落在一颗红色的国王旁边。
泰尔斯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
“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