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诏狱中,几人闲聊了几句后,便开始切入了正题,洛昌兴之前身为礼部尚书,也是朱祁钰的近臣,自然知道许多内情。
他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叙述道:“今年正月皇上就早已重病,他曾经将石亨召到病榻前,亲自殷殷嘱咐。石亨一切都答应下来,但他亲眼看见皇上的病态,我想在那时他内心就已经打起了主意。后来我入狱后,朱七告诉我,石亨那日出宫后,立即派人找到了前府右都督张鞁和宦官曹吉祥,告诉二人皇上已经不行了,商议要为自己谋后路,当时曹吉祥控制着锦衣卫,所以消息也没人敢报上去。
当时,京师还传着一种流言,说大学士王文正力劝皇上立襄王朱瞻墡的长子为皇储,如果是这样,王文将是定鼎之臣,立有首功。即便是重新立沂王朱见深为太子,谋议是文臣之事,功劳也轮不到石亨、张鞁等武将身上。
后来石亨说:皇帝病已沉重,如有不测,又无太子,不若乘势请太上皇复位,倒是不世之功。哼!于是,石亨、张鞁、曹吉祥这三个野心勃勃的叛逆,决定将赌注压在太上皇朱祁镇身上,拥立朱祁镇复位,这样,三人就是大功臣,能够飞黄腾达。
之后曹吉祥进宫去见孙太后,密告她复辟一事,借机取得了太后的支持。石亨和张鞁则一起去找太常寺正卿许彬商议。许彬听说二人的来意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这是不世之功!不过,他老了,不中用了。徐有贞多计谋,让他们去找徐有贞商议。这些细节当时锦衣卫其实都探听到了,可惜啊,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曹吉祥把持了锦衣卫,不然岂能有今日之祸。”
“是啊!来到这里,朱七将这些和我们一说,我们才恍然大悟,可叹当时事情紧迫,消息不能上报!”龙三川感叹道。
朱七听罢接过话茬道:“其实说到底,这皇位还是他们朱家人自己争,当初的皇上重病在身已然是命不久矣,而又无太子,谁会在这个时候趟这滩浑水,所以即便是没有曹吉祥的阻碍,我估计也不会有人往上报!”
洛昌兴听罢点了点头,用悲哀的眼神看了一眼李琰,继续说道:“石亨和张鞁连夜去找徐有贞。后来决定在正月十六晚上动手。其实正月十六白天,我与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会同群臣商议,决定一起上奏请复立沂王朱见深(朱祁镇之子)为太子。众人推举商辂主草奏疏,疏成后已经是日暮西山,来不及奏上朝廷。于是群臣决定在次日清晨皇上临朝时,再将奏疏递上去。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政变就在这天晚上爆发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许多人的杀身之祸。倘若这复立沂王的奏疏早一天递上,或许于大人就不会遭到杀身之祸,今天的这场祸事也就不会降临到我等的头上了,短短几个时辰,竟然产生了如此不同的结局。
朱祁镇重新坐上皇位时,皇上正在乾清宫西暖阁梳洗,准备临朝,当时因为一些要事我被皇上叫到了乾清宫,突然听到前面撞钟擂鼓,皇上立即问左右:莫非是于谦不成?”
“于大人?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琰听到这心中很是不解,于是问道。
洛昌兴叹了一声道:“唉!皇上的意思是问是不是于谦谋反篡位了。当时我们都惊愕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片刻后,宦官兴安回奏说是太上皇复位,皇上连说了三声:“好,好,好。”然后喘了几口气,重新回到床上,面朝墙壁又睡下了!可叹于大人一生忠君爱国,可最后还是遭到皇上的怀疑。太上皇复位后,石亨和曹吉祥等诬陷于大人制造不轨言论,要另立太子,唆使科道官上奏。都御史萧维祯审理案件,判定于大人犯谋逆罪,判处死罪。太上皇本以于大人对国家有功,不忍心杀他,可是徐有贞却说不杀于谦,复位为无名。遂以“意欲”谋逆罪于二十二日处死了于大人,于大人走的那天,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洛昌兴说完几近落泪,此时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七听罢也长叹一声随即缓缓的说道:“抄家之时,于大人家中已无半点余资,锦衣卫发现正屋大锁牢牢锁着,里面放着皇帝御赐的蟒衣、剑器,看了也忍不住落泪。于大人的儿子于冕充军,发戍山西龙门,其妻张氏发戍山海关,最后是我派人替于大人收的尸,至今仍未下葬,不过请李盟主放心,于大人的遗体我会妥善处理,等事情解决完后,您尽可接回于大人遗体下葬,让其入土为安,但如今这个时期,还是先安放在我这里最为妥当。”
李琰听罢深深的点了点头,刚才那这些一句一句的话落到了李琰的心里,让他感到悲痛万分,李琰轻轻的闭上眼睛,将泪水强行忍了下去。
此时牢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片刻之后,还是龙三川第一个打破了寂静说道:“好了,大家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们此来不就是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缘由,好知道从哪里着手救出武林同道吗?我看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见朱祁镇,其实受到于大人牵连的只是朝廷的官员和一直为朝廷办事的人,至于抓捕聂国忠他们其实并不是朱祁镇的意思,而是曹吉祥他们下的手,只要能想办法见到朱祁镇,说明一切,晓以利害,我想他不会不顾大局一心跟整个武林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