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一家三口吃过了晚饭。雨萱和妈妈把餐桌清理完毕,正要回卧室,叶婉芝却叫住了她的名字:“雨萱,你等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说着朝客厅走去。雨萱不知道妈妈到底会说些什么话题,只好忐忑地跟在了身后。安敬之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个人。
叶婉芝坐定后,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份杂志模样的东西递给雨萱。雨萱犹豫着接过来,看到上面是一所中学的简介。安雨萱疑惑地望向妈妈说道:“妈,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安敬之看女儿的脸色不太正常,忙从她手里接过简章。
“雨萱,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再转一次学,好不好?”听完妈妈的话,就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安雨萱忽地觉得全身冰冷。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妈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很喜欢这个学校,为什么还要再转学呢?”
安敬之心里虽已明白妻子的用意,此刻却还是犹疑地说道:“婉芝,这个学校在另一个市区,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叶婉芝的眼眸变得有些深邃,她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决定过于草率,可是,只要她想到李暮阳那么轻易就能让雨萱掀起过往的回忆,就能把雨萱的安危置于风口浪尖,她便不寒而栗。她失去了一个儿子,也承受了那些漫长的日子去等待昏迷不醒的女儿。如今一切都带着希望,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再次冒险呢?
安雨萱注意到妈妈的神情,想到白天妈妈来学校找自己时的情形,无需妈妈回答,她仿佛已经猜到了一二。她注视着妈妈,缓缓张口说道:“是因为李暮阳吗?是因为我和李暮阳关系过于紧密,我才必须要转学,必须要离开这里吗?”
叶婉芝愣愣地望着女儿的表情,好似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她知晓,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不知道您的焦虑从何而来,李暮阳不是个坏孩子,我也不是。我们从来也没有想过去做任何让家长担心的事。下午您来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出了您的不安与担心。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李暮阳到底又有什么错呢?”安雨萱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是他救了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心怀感恩呢?为什么?”
叶婉芝望着面前已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忽地有些语塞,她说不出来话,只听到丈夫在身旁解释李暮阳因为救雨萱而受伤的事。
叶婉芝的心里有些混乱,她以为,只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切也可以重头再来,可如今,事情有了截然不同的情形。
半响,叶婉芝吸了口凉气说道:“雨萱,有些事,你不需要独自扛在肩上。快到期末了,你要安心学习,不该再去理会其他的事。等你期末考以后,我们再决定转校和搬家的事情。至于暮阳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让爸妈来处理就好了。”说完,叶婉芝把简章小心塞回包里。
“怎么处理?”雨萱看着妈妈的脸,忽地觉得有些陌生,她退后一步,冷笑道:“是让他尽快回美国,还是给他安排转院?或者是给我安排转校?”
叶婉芝看着女儿的脸,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她第一次从雨萱脸上看出对自己的嘲讽与质疑。叶婉芝有些难受,蓦地站起身说道:“雨萱,你以为妈妈会害你或者暮阳吗?”
雨萱笑笑,说道:“我从不怀疑您和爸爸对我的疼爱,可是,妈妈,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啊。自从我们搬到楦城以后,我就觉得您和爸爸过分小心和谨慎,我知道这是为我好。可是,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为什么还不能给我更多的空间呢?”
眼看情形越发剑拔弩张,安敬之站起身,示意女儿别再说下去。叶婉芝却冷冷地说道:“不,你让她说完。”她弯身端起一杯水,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
雨萱只是眼眶发红地看着妈妈说道:“我不想要别的,只想要保持现在的生活轨迹,想要偶尔和乔蓁、丁玲他们打打闹闹,想要和李暮阳一起练练钢琴,偶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叶婉芝拿杯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愣愣地说:“你刚刚说什么?你和李暮阳一起练钢琴了吗?”
安雨萱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唯独对钢琴这个词格外敏感。她勇敢地注视着妈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是的,他不仅教我弹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还教会了我很多学习之外的事情。”
叶婉芝的手越抖越厉害,连同杯子里的水也洒了出来。她有些无力,努力不去看雨萱的脸,转过身丈夫说道:“敬之,你跟雨萱说,你跟她说,以后都不准再去见李暮阳了。”安敬之接过妻子手里的杯子,试图用手扶住叶婉芝的身体,感到一阵微微的发抖。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妻子,他忽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叶婉芝的一字一句,像针似的扎在雨萱的心里,她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被激发了出来。她大声说道:“您索性把我锁起来好了,不然你根本阻止不了我去靠近李暮阳,去喜欢李暮阳!”
伴随着“哐当”的一声,安敬之手上的杯子跌落在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