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方圆百里的地形我已烂熟于心,你只管说就是”
李易又是抱拳一礼,说道“临行之时,大将军曾下令,行进路线一律听从王管家安排。我等临危受命,自然无丝毫异议,王管家本就是西南人氏,地形熟悉,初始虽有几场接触战,但有惊无险,总算挺了过来”说到这,李易略微停了停,那些人,差不多都是在这时死去的,包括那个人,这个停顿,似乎是为他们默哀。
“之后凭借着王管家对地形的熟悉,借助复杂地形,总算是支撑到现在,可是王管家这两天选择的路线我却觉得有问题”
接下来要说的不好表达,李易便伸出两只手来比划,“这两天,我们行进的方向变了,按原来的方法,我们大可继续向东,接下来的路同样难走,山岗密布,村落四散,朝廷都难以企及,何况地方势力,以此为倚仗,豺狼摆脱不了,甩开其他人却也不难。待出了大山,便到了朝廷地界,而且还是海防重地桑海城,有了军队保护,我们就安全了。可是王管家却选择向西”
“有何不妥”路敏真问道。
“向西是一个盆地,乌蛮三十七部的地盘,乌蛮虽是蛮族,却并非不可交流,这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地形,乌蛮盆地被两座大山——冠山与圭山夹在中间,盆地狭长,一旦进了盆地,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而且就算通过了盆地,也走不出去,因为盆地的出口,就是那个胡县,胡县县令于海枝可是张丞相的门生”
“更糟糕的是那里还有一座关卡,是乌蛮当年为抵挡蒙元铁骑修建的,如今为防备乌蛮,朝廷又不遗余力的连年加固修缮,其防备经于海枝之手,已是严丝合缝,就算乔装打扮,也难以通过,到时候就是前渊后狼,死路一条了”
路敏真心念电转,不停的思索着李易的话,分析着是因为李易和王管家的矛盾,从而造成的意见相左,还是王管家真的有异心。可是仔细一看,王管家的路线确实有问题,那么这是判断失误还是刻意而为。应该是故意的,因为这条死路太过明显,却因为信任而被忽略。若不是李易,自己只怕到死也不会发现。
冷汗打湿了后背,王管家是大将军心腹,追随将军二十余年,这样一个人居然心怀不轨,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易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李易之所以能注意到,还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王管家虽然一直都是那副狗仗人势的高傲嘴脸,惹人生厌,但潜意识里,大家也还是把他当成自己人。而今天,这老鬼却让李易生出了真火,他把王管家彻底当成了敌人,立场一转变,立即发现了平时注意不到的异常。
看他这表情,路敏真已猜了个大概。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此事”
李易本打算和路敏真一起商量的,此事关系重大,而队伍里的人经历了这一路的逃亡,神经早已绷紧,若再出现叛徒这种事,只怕会人心不安。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可是想起刚才那荒唐的一幕,李易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告辞离去。
李易一走,路敏真一下子就垮了,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当统领真的好难”
王管家是将军指派的人,加之年长,这一路上,路敏真虽讨厌他,却又不得不倚仗他,凡事都要与其相商,现如今,此人却成了叛徒,一时间,路敏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不过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却一下子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已是疲惫不堪,却无人安慰。
第二天,天还未亮,众人便开始拔营,待准备妥当,天边也才刚泛白。
路敏真一声令下,车队正式启程。行出两里,路敏真照例派出探马探路,顺带寻水。
大概二十年前,西南大地动,上百万人受灾,死伤无数,更可怕的是,灾难过后半年左右,人们绝望的发现,那场大地动震断了西南七成地脉,河水断流,湖泊干涸,无数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从而造成了震惊天下的龙王庙惨案。
二十年前,李易还没出生,时间间隔太长,西南距离京城也太远,对那场大灾难,他并没有多深的感触。直到此刻,站在这当年灾难的发生地,看着那些过了二十年还遗留在路边的人骨,以及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杂草丛生的荒芜耕地,空无一人的荒村,那种目睹灾难现场,眼看生命消逝的压迫感,简直恐怖。
“你脸色不太好”旁边一骑靠了过来。
李易指指路边那不知是人是兽,总之白花花散落一片的骨头“看到这些,能有好脸色才怪。再想想,要是再找不到水,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就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的确会有人渴死,但绝不是你,世上哪有渴死的鱼”
李易笑了,李易外号小鱼。他笑不是因为这个笑话好笑“想不到我们的小盐也会说笑话”
名为“盐”的少年说了个笑话,自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李易也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笑”这个表情,正所谓“严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