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就在瑞轩昨天过来的路上,在彭宏才的茶山附近,那个山谷的转弯处,从庙里走近路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当瑞轩跟着居士们到达水库边的时候,地藏菩萨的像和供品早已摆好,天也近黄昏了。瑞轩问程居士这是要做什么,水库边又没有人家,哪来的善事做?程居士告诉他,放大蒙山就是超度游魂野鬼,开化它们。
法事是在天黑后开始的,有人打开了几盏不太亮的照明灯,现场被照得阴森森的。瑞轩站在靠后一排,再后面便是寺庙里安排的执事僧,守护着法场最后的位置。本来风平浪静的水库,法师们一念经咒,顿时阴风阵阵,鹤鸣猿啼。法事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才结束,众人开始回寺庙的时候,戴着眼镜的澄明和尚走过来对瑞轩说:“这里离你家近,你就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可是,我想呆在寺庙了。”瑞轩犹豫了一会,对他说,“让我出家吧。”
“想出家必须征得父母同意才行。”澄明和尚对他说。
“知道了,师傅。”
澄明和尚用手在瑞轩头上轻轻按了一下,和蔼的对他说:“先回去吧。”
“好的,听师傅的吩咐。”瑞轩毕恭毕敬的对澄明和尚说。
僧众走后,瑞轩坐在湖边休息着,站了一个下午小腿的肌肉有酸疼。此时水库四周静谧祥和,好像万物都被大蒙山安抚舒坦了一样,月亮在高空慢慢移动着,发出玉石般的光芒,柔和而又清幽。广阔清澈的水面在月光的笼罩下,像蒙了上一层洁白的轻纱,将皎洁的月光温柔地反射着,让人分不清哪是月光,哪是湖水。
刚才澄明师傅按他的头的时候,感觉精神突然为之一振,一股沁凉之气从头顶灌入体内,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心里全透亮了。
瑞轩想起了两个月前,当他每晚都坐在电脑前发呆的那段时间,母亲的生命也快要走到了尽头。她身体里的癌细胞已从肝区转移到了骨头和淋巴,一直自己忍耐着不愿告诉他。终于有一天下午她开始发烧,喘不上来气,全身疼痛,止痛药也不起作用。医生告诉他,妈妈的癌细胞已经感染到肺部了,没办法治疗了,只能用药减轻点痛苦。
瑞轩再一次被忧郁击垮了,自从上班后每天就是不停的加班,竟然没有发现妈妈的病情这么严重。他每天都陪在妈妈身边,看着妈妈时而苏醒时而昏睡,心里说不出来的痛苦,生活最后的支撑也快倒了。
有一天傍晚张晓霞突然出现在医院里,看到韩瑞轩颓废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就对他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陪你妈妈就可以了。”
在回到临海的这一年多里,他和张晓霞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尴尬关系,谁也不愿提起过去,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未来。张晓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不单独出现在瑞轩的生活里。
“不用了。”韩瑞轩淡淡的对她说。
“你回去休息,你妈醒了再过来。”张晓霞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
瑞轩没有离开的意思,拿过一张椅子让张晓霞坐,然后又坐回妈妈的身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让我代替你好不好,就一晚?”张晓霞哀求道,眼眶红了。
瑞轩心平气和的对她说:“等我妈死了,我也想走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你又准备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什么叫该去的地方,这里不是你的家吗?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就像插了把刀一样痛苦,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像样的话。”
“我也想死啊,你信不信。”瑞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有气没力的说。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张晓霞心头,痛得她无法呼吸,踉踉跄跄的哭着跑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张晓霞红着眼睛回来,脸上挂着坚强的笑容。她拉着瑞轩的胳膊对他说:“请我吃饭去,这是礼貌。”“你还是回去吧,不要管我了。”瑞轩唉声叹气的说。“你看着我。”张晓霞盯着瑞轩坚定的说,“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瑞轩茫然的看着张晓霞,不知如何将几年前的这句“我喜欢你”赎回来,这是他这一生中最愧疚的事。他再也不想依赖别人的感情施舍活下去,是时候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不要这样好不好。”他对张晓霞说,“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喜欢任何人的。以前我骗了你,我一直都很愧疚,就当我没说过。”
“不行,你说过了,无论如何你欠我的。”
瑞轩无奈的说:“你心头已经插了一把刀了,想再插一把已经没地方了。不如请你吃个饭好了。”
“不行,再说一遍‘我喜欢你’。”张晓霞坚持道。心想,只要他说了,就算他想死,自己也会跟着去的。
“你这太强人所难了吧。要我跪下给你磕头认错吗?”瑞轩说着就真的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大小姐,打我的脸,消消气好不好。”
张晓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才笑嘻嘻的对他说:“放过你了,起来吧。”
这天晚上张晓霞陪着韩瑞轩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