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早在明朝初年就已经被列为九边之一,作为防御蒙古游骑侵扰的军事重镇,雄踞塞北。这里,人烟稠密,市井繁华,丝毫不比江南的郡县逊色。
鳞次栉比的各式店铺,绵延不绝,足有四五里地长。就在商业区的最北头,有一家南京罗缎铺,店面宽阔,生意红火,一点也看不出,更换店主对这里的买卖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店铺易主,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一切的交割,都是在极其隐蔽的情况下,以极快的速度完成的。原来的店主,万般无奈之中,出让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在匆匆南归的路上,暴病身亡。而其真正的死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新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名叫贾仁义,整日里嘻嘻哈哈,一团和气,里里外外忙活个不停。
七月初八这一天,就快要到关门收市的时间了,有两个行色匆匆的人,跨进了铺子的门槛。甘掌柜一见,忙叫伙计关门上板,并亲自将那二人引进后面的密室。
“黄老哥,你怎么才来呀?都快把我给急死了。”边插门栓,甘掌柜边抱怨道:“咦,慕容老弟,咋就你们两个人?我这里可没几个多余的人手哇。”
被唤做慕容老弟的年轻汉子,身材高猛,面目阴冷,闻言皱皱眉,撇撇嘴没搭腔,眼中闪现出几许鄙夷和不屑。
姓黄的中年人,生着一张皱皱巴巴的树皮脸,接过了话头说道:“夷则,你怎么这么沉不气,还不如无射。至于人手嘛,就用不着你操心了,随我们来的十二个人,都住在城南客栈了,对了,这两天大吕有没有信来?”
贾仁义讨了个没趣儿,老大不高兴,却不敢发作,强堆出一付笑脸:“有哇,我这就拿给你看。”说着从暗柜里取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眼巴巴的瞅着树皮脸阅罢密信并将其毁掉,又凑过去讪讪地搭话道:“黄老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要不要小弟准备什么东西呀?”
“那倒不必了,我们后天就走。”姓黄的中年人有些不耐烦,心道:要不是顶头上司黄钟一力举荐,自已断不会让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沾这次行动的边。
“后天是初十,黄老哥,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呀?总不会连小弟都信不过吧?”贾仁义的兴致非但没减,反而愈加想知道内情。
中年人的那皱巴巴的树皮脸阴沉似水,瞥了一眼年轻的同伴,冷冷地说道:“告诉你也不打紧,我们的目标是香江县圣人庄。不过丑话可说在头里,本教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出了纰漏,我看谁也保不了你。”
“那当然,那当然,老哥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这码事出你的口,入我的耳,小弟保证守口如瓶,滴水不漏。”贾仁义替自已打着保票,复有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黄老哥,我可听说这个圣人庄不简单呀,光能打的好手就得有百八十号,要是去屠庄,你和无射带的人是不是少了点儿啊?要不然,干脆让小弟率这里的全部人马去打打帮手,怎么样?”
树皮脸中年人轻蔑的一笑,摇着头不无得意地说道:“夷则,我们可不是去杀光圣人庄的所有人,这一次要死的只有三个。”他的三根手指,在颇感扫兴的甘掌柜眼前晃动着。
至打到这儿,一直默然不语的年轻汉子,忽的面凝酷笑,语气恶毒地接口道:“只要这三个人见了阎王,不出两个月,整个中原武林,一准杀他个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到那时,我们天音教,想要一统中原武林,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
山西香江县城
“老大,咱们就这家了。”大声说话之人,身上的破旧长袍,如同抹桌布一般,满是污垢,胳膊肘和袖口磨得锃亮。一张油光光的圆脸,也是脏兮兮的,嘴里面嚷嚷着,率先走进南门里头一家酒馆。
跑堂的伙计迎上去:“客官几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有……”他的话被圆脸脏汉打断:“算了,算了,你们这种地方能有什么稀罕东西,要不是饿急了,我们哥们才不会登你们的门儿。快去把你们这里最好,最拿手的菜都端上来,凑合着填饱肚子就行了。”
伙计的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心中骂道:好狂的口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是什么货色,莫不是拣好的吃完了,再放挺儿赖账吧?口中却道:“这位客官想要好菜,行啊,不过得先拿五两银子,结账时多退少补,这可是本店的规矩,还请客官不要见怪。”语气还算客气,可手指头几乎碰到了圆脸脏汉的鼻子尖,打定主意,要让这个穷摆谱的家伙当众出丑。
圆脸汉子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银票,大大咧咧的塞进了伙计的手心。
“一百两!”伙计的两只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翻过来掉过去地一连看了好几遍,确确实实是真的,不禁傻了眼,慌忙赶上已走到里边一张桌前的圆脸汉子,尴尬地搭讪道:“客……客爷,这钱……也太多了,您还是先收着,先收着,等您吃完了再算、再算吧。”
那汉子满不在乎地抓过银票,丢在桌上。回头冲刚进门的同伴招呼道:“老大,老三,快过来,这儿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