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水波粼粼。一男一女，朝气蓬勃的两个年轻人，一路晨跑于湖畔。
朝晖给他们矫健的身姿和如雨的挥汗镀上淡淡的金色。终于，其中的女生不跑了，用手当作扇子给自己纳凉降温，纤纤玉指，看得随之驻足的男生呆了。
诶，看够了没。前者娇嗔道。这家伙，又不是成为恋人的第一天，这么夸张干嘛。
我真的是没看够。男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咱们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那样我就能看一辈子了。
想得美，光看就完事啦，你还得挣钱养家，然后陪我去做美甲。女生佯装白了他一眼，两秒钟后却忍俊不禁，扑哧地笑出声来。两人咧嘴而乐，暖若和风，情意无限。
对了曾玉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笑声暂歇，女生面色微微一变，似乎记起某样心事。
搞得这么神秘干嘛，说吧。曾玉春存心逗她，还找了棵大树伸臂扶着，满脸作出决绝的表情，仿佛女生要宣布的是一件堪比天塌了的大事。
昨晚我爸打电话过来，说在我毕业后，打算送我去留学……他让我开始着手准备，挑好院校之类的……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小，犹如那已不是一件小小的秘密，而是的的确确做了件对不起曾玉春的事。
曾玉春刚刚风干的额角忽而又冒出汗滴，撑着树干的手臂也变得瞬息不像自己的，他张了张嘴，想要大声说些什么，思路却已被糨糊般的大脑阻塞。
那你怎么说？憋了好半天，他总算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女生却比他更踌躇。须臾，她才道：“其实我也憧憬过海外的生活，想去做做研究……可是这一时间，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去留学，那咱俩就……”
她的语气先急后顿，明显想到了一个没有悬念的结局，同时也是一个令人害怕绝望的结局。
曾玉春这回已经不是惊诧，而是彻底失神了。比起赵晓茹，他当然更知道自己，以自己的经济能力，能顺利完成学业找到一份普通人的工作已经是老天庇佑，哪有多余的钱陪赵晓茹到外国优质院校进修？移居、偷渡、打黑工……这些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脑子里一片空白之际，曾玉春却发觉赵晓茹退离自己身旁，朝着前方徐徐移步。他大惊失色，下意识挥手伸臂，想挽住对方的胳膊，却抓了个空。原来，诡秘的画面出现了。他的掌心居然透过赵晓茹的身体而入，对方眨眼间仿佛变成一个飘忽于其他世界的倩影精灵，有形无实，虚幻如影，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总也抓不住。
赵晓茹，你？！
曾玉春拼尽浑身气力挣扎着朝她迈近，追随其脚步，可偏偏这时，他的身体灌了铅似地莫名不听使唤，连指头想动一动都难。在他手心接触了赵晓茹残影一瞬后，两人就连最后的交集也不复存在，距离越拉越宽。直到最后，赵晓茹整个人的轮廓也从他视野内模糊、消匿了。曾玉春明明已经知道眼前的所有是梦境，是虚无，可真实的泪滴仍旧被胸中氤氲的热气蒸出眼眶里来。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不甘愿地抬起眼睑。
雪白的天花板被目眶的水雾映得光怪陆离。但曾玉春还是认得出，这里是自己被关押的那个房间。好一会儿，懒懒不想动的他准备活动活动身体，这才陡然发觉，他的躯体确确实实像被某种神奇的能量束缚着，疲软无力，犹同被传说中的妖怪吸走了精气，连翻个身都感觉难如登天。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感受？我这是怎么了，瘫痪了吗？
曾玉春汗毛直竖。他看过好些影视剧，那些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的角色，光是看看就令人对生活产生绝望。天呐，老天保佑，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吓自己，我一定是搞错了！
胡思乱想间，门骤然开了。
曾玉春虽然行动不便，但转个头一睹究竟还是做得到的。下一秒，他就发现谢明步入卧房，在床边的那张椅子坐下。
他心底早就攒满了许多新的问题，但是一瞅见谢明那张欺骗背弃过自己的脸，话刚到唇边，又禁不住咽回去，报以冷漠。注意到对方眼神的谢明蓦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是我对不住你。”
曾玉春没有直接回应：“……我没有兄弟姐妹，一直都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他也不去管对方闻言后微微低垂的头，径自说下去，“信不信，在我参加少坤的婚礼之前，便有人提醒过我，说人是会变的，哪怕是老同学，也可能会做对不起彼此的事。我还不信，现在回想起来……呵，真是我太天真了。”
他咬紧牙关，费力才勉强抬起一只手，问谢明：“我早该猜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现在呢，你们又给我注射了什么？”
“是肌柔，也叫肌肉松弛剂。”谢明未做过深的解释，他相信单单靠字面上，对方也必定能够理解那种药剂是做什么用途的。
曾玉春果然没有再问下去。他连看都不想看谢明一眼了，空白无物的天花板，都比这人来得要纯净些。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要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