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只是想借着李家的拜师礼来实现他们的目标,但在明面上,观礼毕竟才是今日聚会的中心主题,所以当司仪唱喏正点正时已到的时候,人们还是积极地向大祠堂聚去。
世家能够超脱普通家户之上,除了富贵和权势,都在下意识地追逐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传承,比如文化,比如气质……就好比今天的李家。
拜师用搞得这么复杂么?完全没必要。
叶掌教的无极门,传承几千年,算是够久的吧?
拜师的礼数也不过是:师者坐在祖师画像之下,受一杯拜师茶,然后宣一遍门规戒条,完了。
李家却要搬出如此复杂繁冗的一套古礼,为什么?
说白了,就是为了体现大世家的超然,一般家户,哪有条件把古礼一丝不差的传承下来?
说到底,这就是门面功夫……事实上,李家今天搬出来的古礼,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拜师礼,而是古时大世家祭天的一套祭礼。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李家今天摆出的祭礼是减缩版本。
在正式拜师之前,进入祠堂的人员和祭礼物品需要在门外“除秽”,之后方可进入祠堂。民间采用的“除秽”礼仪,一般是用松枝沾雨水涤身。具体过程就是请年岁最长者持松枝沾雨水,在每个进入祠堂的人头上点九下,同时嘴里念诵祭文。
值得一提的是,女性和未成年者没资格参与“除秽”,所以他们也就不能进入祠堂观礼。这里的未成年者是按照古代笄礼判定的。
“除秽”之后,观礼者陆续进入祠堂,按长幼有序的规则落座,等待师者以及拜师者入堂。从这时候开始,除了“知客”,其他人便严禁再说话,直到整个拜师礼结束走出祠堂之前。这里的“知客”,其实也就是司仪。
在师者入堂之前,“知客”要读“短祭”,其实就是介绍师者来历背|景的简短介绍,只不过诵读用的是古语。
之后师者入堂,引领众人向天拜礼,随后上座。
师者入座之后,观礼者方可入座。
接下来要献九畜九器,九畜是人们寻常生活中蓄养的牲畜,九器则是九种兵器。
九畜九器献完之后,师者要净面焚香,之后,拜师者进入祠堂。
从祠堂大门到师者座前,行七步一拜,拜够七次凑足七七四十九步。步伐、距离必须把握的分毫不差,走的少了不行,步子大了也不行。少了行不到师者跟前,多了则会超越师者座椅,多少都会被视为不敬。
这所有的一切都称之为准备工作,整套流程下来四十多分钟差不多就过去了,然后才是正礼,以“长祭”开始,介绍拜师者的家世、品性、过往等等。
长祭过后,才是正式的跪拜、礼茶,聆听师者教诲。
最后成礼。
这就是李家准备的拜师古礼,除秽,入堂,短祭,拜天,九礼,九步,长祭,跪拜,礼茶,教悌,成礼,十一个步骤,冗长而繁杂。
“除秽”之前,叶天拿到李家管家送来的礼单,一项项看下来,脸都有些绿了,这他娘的是拜师吗?纯粹是折腾人。
整个古礼长达四个小时,自入堂以后,自己就要坐在堂上像是僵尸一样任人摆布,四个小时啊,足足四个小时。
这是他娘的坑师啊!
“叶小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察觉到叶天脸色有些不好看,管家李凤荣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天的脸黑得比什么都难看,恶狠狠地瞪着李凤荣,道:“你们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你家少爷拜师?”
李荣华心头一惊,赶忙道:“叶小先生哪里话,我们当然希望少爷拜您为师。”
他是真有些慌了,作为李家的管家,他当然知道家族对于少爷拜师这件事有多么看重,要知道这可是小姐亲自批出来的座师啊。
小姐的批条有多么灵验,大多数族人或许不知道,作为管家,李荣华却是知之甚深。
能够在李家当管家,他当然不是愚蠢之辈,这时候看到叶天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恐怕出现了变数。
但以他的智慧和见识,一时间却也想不到哪里出了差错。
李家将礼节安排的这么周到,难道还有瑕疵?
“叶小先生,若是礼数还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提出来,我立刻安排人去完善。”李荣华毕恭毕敬地说道,神情恳切。
叶天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你大爷的,什么叫礼数还不周到,难不成你他娘的还想再加点折磨的项目?
他却是也没有意识到李荣华为何会如此想,只是觉得这人又蠢又笨,和蠢笨的人,那还说个屁?
于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愤怒地把眼睛瞪大,以表示心头的不满。
如是一来,李荣华心里更慌,忙道:“叶小先生,还请您稍后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说完,这老先生颠着老迈的躯体匆匆跑向祠堂侧面的房子,那急迫的样子,让叶天都有些于心不忍,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栽倒地上摔出个半身不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