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赶到班主任田老师那里，交了钱，领了自己的书，抱着向教室走去。
说是抱着书，其实就六本：语文、语文练习册，数学、数学练习册，以及一本思想品德和一本自然。而小升初要考的语文和数学，其实已经在上个学期学完了，这个学期就是复习，考试。
赵家湾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二年级人多些，教室还能坐满，可五年级只有三十五个人，显得有点空旷。
刚开学，老师还没有重新调整座位，赵志远拿着自己的书本，走到南边靠墙的最后一排，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他的同桌，正是张晓燕同学。
张晓燕，就是他有记忆的另一个小学同学。
和苏明媚一样，张晓燕也是下洼村人，不同的是，张晓燕家里很穷。
在农村，孩子多的家庭，一般都穷，再加上计划生育罚款，会更穷，张晓燕家就是如此。她之所以上学晚，那是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需要她照顾。
或许是女孩子发育得早，才14岁的张晓燕，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最让赵志远眼前一亮的是她那一头乌黑的齐肩长发，据赵志远后来研究，这是从一毛钱一张的贴画上的香江明星林青霞那里学来的。
虽然是冬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但却掩饰不住张晓燕那诱人的身材，鼓囊囊的胸脯和挺翘的臀部，令人一眼难忘。
如果张晓燕仅仅只是身材好长得漂亮，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赵志远上一世的记忆里，而赵志远之所以能够有她的记忆，是因为张晓燕是第一个向他表白的女孩子。
那还是小升初考试完后，大家都回到教室，准备搬着各自的凳子回家。因为那时的赵家湾小学，只有课桌没有凳子，需要每一个学生从家里带凳子到学校。
当赵志远搬着凳子准备走时，张晓燕红着脸悄悄地递给他一张卡片，然后扭头就跑。赵志远接过来一看，是学校门口小卖部卖的那种两毛钱一张的卡片，左边印着几个香江明星，右边留白。
张晓燕家里穷，根本就没有零花钱，所以，即便她很喜欢那种一毛钱一大张的明星贴画，赵志远也从未见她买过，她本子上贴的那些，还是苏明媚送她的。
现在竟然送了一张两毛钱的卡片给赵志远，赵志远不知道她究竟攒了多久才有这两毛钱的。而最令赵志远记忆深刻的，是那张卡片右边的留白。
张晓燕在上面画了一颗心，下面画了一只燕子；最中间，是她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娟秀小楷：赵志远，我喜欢你！
那时的赵志远，只知道玩耍捣蛋，在感情方面尚未开化，哪里能明白一个姑娘的心思。仅仅只是有点虚荣般的小窃喜，随手把卡片放到书包里就回家了。
老师到他家给他送初中的录取通知书时，他才知道他们班只有苏明媚、张晓燕和他三个人考上了大山乡重点初中。可等到初中开学，张晓燕并没有去报到，苏明媚说她和别人一起出去打工了。
初三那年，苏明媚有一天告诉他张晓燕结婚了，赵志远毫无反应。
赵志远读高一时，有件事在他们这十里八村闹得沸沸扬扬：张晓燕的丈夫赌博输急了，把张晓燕拿来抵赌债，结果被张晓燕的爸爸知道了，打上门去，把女婿的一条腿砍断了。
最后张晓燕离婚，并赔了一大笔钱。
从那以后，无论是下洼村，还是赵家湾大队，就再也没有了张晓燕的消息，只听说她每年都往家里寄钱。
一直到赵志远大一那年回家过年时，收到了一张贺卡，上面画了一只燕子，地址是岭南某地。
此后整整十年，每到过年时，赵志远老家都能收到一张画着一只燕子的贺卡，地址却是辗转岭南各地。
但08年以后，却再也没有这种贺卡寄来。赵志远回家过年时，老妈孙秀芳偶尔会拿出那些贺卡问赵志远，你这个朋友给你寄了十年贺卡，现在怎么不寄了。
看着那些画着燕子的贺卡，赵志远脑海中会闪现出那个有着一头乌黑齐肩长发、性格有点内向、经常会脸红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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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张晓燕也在偷偷地观察着赵志远。刚才校门口的一幕，让她心慌了许久，女孩特有的敏感，使她发现这个同桌与上学期相比，有了明显的不同。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幼的穷困，不但使她更早地懂事，更早地成熟，也令她变得敏感而自卑。
她像蜗牛一样让自己缩在厚厚的壳中，尽情地编织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绮梦，并时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赶紧停下来。
生活的艰辛，足以让14岁的少女明白许多同龄人理解不了的无奈和痛苦。比如，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她最后一个学期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
可是她无法选择。尽管她已经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勤奋，努力地证明给别人看，自己并不比班里的男孩子差，但这改变不了什么。爸妈日渐憔悴的脸，两个妹妹的纯真可爱的笑容，时刻提醒着她，必须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