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我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没怎么。”月映说话都不利索了,一双乌黑的瞳子转了一会,又道,“梁公子他,应该没事了吧?”
“嗯,暂时是无大碍了。”我在心里揣测着,又转头扫了一眼躺榻上的梁公子。
目光触到搭在他身上的薄被和那露出的一小截腰背时,心里突然明白了过来。我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而且还是从一个开放的时代穿越过来的,看到这些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月映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情形想必她从未经历过,故而才会流露出窘迫来。
话说回来了,月映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然后推己及人,看到我这副坦然的做派又会怎么想我呢?梁公子只是友人呀。
我心中生出几分心虚,忙转移话题道:“我看梁公子的嘴唇干得很,你去给他倒杯温水过来吧。”
“好。”月映说道,脸上的神情像松了口气似的。
她走到桌旁,提起茶壶正想倒水时,手却顿住了,喃喃道:“没水?”接着又揭开壶盖瞧了瞧,转过头与我道:“没水,珠娘。”
“那去厨房拿一壶水过来。”说完却觉不妥,又道,“你不知道厨房在哪儿,还是拿着茶壶去找个丫鬟,让她去拿吧。”
“好,我去去就回。”月映说完,拿着茶壶出了房间。
床榻旁的几案上放了一只盛了热水的铜盆,盆沿上还搭着一块毛巾。水和毛巾都很干净,不是擦过伤处的,应该是准备用来给梁公子擦脸和手的。
梁公子受伤后倒在了泥泞不堪的地上,头发和耳际都沾上了泥水,泥水干了后,头发一缕缕地黏在了一起。他原本是那样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我的事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我走到几案前,打湿了毛巾,拧得半干折回来,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又拿了一张杌子在踏板上,将铜盆搬到塌边,把毛巾弄湿了一些,给他清理头发上的泥块。
屋子里静得很,只偶尔有哗哗的水声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烛火不时晃荡几下,他的一张面孔在烛光中变得隐隐绰绰。
正给他用湿毛巾擦头发时,忽然听见他轻咳了一声,脖颈也跟着动了动,两道浓眉都快拧成了“川”字。
我收回手,俯身轻声问他道:“是不是背上痛得厉害?”
他将眼皮打开一条缝,干干的嘴唇中吐出两个字:“小宛。”
我愣了愣,旋即温和与他道:“梁公子,你醒了?”
他眼睛眨了眨,似是在回神,半晌,道:“娘子,是你啊?”他的眼皮垂了下去,接着努力抬起头来转动脖颈,将脸朝向了里侧。
“是不是头这样枕着不舒服?大夫怕你捂了伤口,所以让你这样俯卧着。”我以为他是感觉到了不适,便温声安抚他。
“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顿了顿又道,“这是在哪儿?”
“蓝家的田庄。”我说道,“多谢你挺身相救,你昏过去后,劫匪没一会就走了。城门关了,我便把你带到田庄来了。”
他半晌没吭声。片刻后,忽然道:“你能出去一下吗?”
我望了一眼手上的湿毛巾,道:“可你头发上的泥还没擦干净。”
“不用了,多谢。”他婉拒道。
“你要做什么吗?需要我帮忙吗?”他这样急着要我出去,让我觉得有些纳闷,我还有话没同他说呢。
“不用帮忙。”他依旧把后脑勺对着我。
我讪讪起身,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他道:“椅背上放着有干净的衣服,茶水一会就能送到。你要是有别的需要,就喊我,我在门外。”
“你回去,回房间去。”他哑着嗓子道。
我没搭话,走了出去,又帮他合上了门。
黑黑的夜空看起来深不见底,夜色给透过门窗照出来的烛光笼上了一层纱雾。绵绵的雨丝依旧在飘洒,从那烛火的光亮中可以捕捉到它们的身影。
我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屋里什么声响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突然让我出去呢?难道是因为男女有别?可梁公子应该不是这样一个拘小节的人呀,当初在潭州的时候,我脚崴了,他不是把我从岳麓山上背到了书院吗?
还有他醒过来时叫的那一声“小宛”,回过神后又立马改口了,若不是顾及他受伤了,我真想问个清楚。
院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丫鬟一手挑着一个灯笼,一手举着伞,旁边是月映。月映手上提了一个食盒和一个茶壶。
见我立在穿廊下,那个梳着长辫的丫鬟曲身福了一礼,月映则讶异道:“珠娘怎么站在这儿?”接着又问:“梁公子他醒了吗?”
“醒了。”我微微一笑道。
月映走到穿廊里,说道:“醒了就好。正好药也煎好了,我把药和茶水一并拿过来了。”
“珠娘怎的不进去?”月映又问。
我走到门前轻叩了三声,道:“梁公子,药已经煎好给你拿过来了。”你现在可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