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有一个朋友,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但是他有一个绰号,好像叫做虚妄或者少年的,谁知道呢,不过是一个绰号而已。每年我都要奔波很久去看他,他见了我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怀抱很温暖,奇怪的是他的声音:进来吧,朋友,我们又要喝酒了。”
“那些酒装在一个古怪的坛子里,色泽金黄,酒香浓郁,显然有了年头。”
“我不善饮酒,浅尝而已,他不会劝我,只是睁了猩红的眼睛,等到醉了,他会说这酒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我只是淡淡的听着,不置可否。不懂酒的人很难理解酒的滋味,就像不懂剑的人,不知道剑只有两招,一招刺向敌人,一招杀死自己。”
“可是他死了,那一年我迟来了三天,他已经醉了,再也没有醒来,只在墙角留下一坛坛的醉生梦死,那些酒色泽金黄,酒香浓郁,显然,有了年头……”
……
耳旁仿佛是师父酒真人的醉话,每次喝醉了酒,酒真人就会变得疯疯癫癫,萧一剑服侍在旁,这些话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此刻蓦然回荡,竟是声声霹雳。
倏然惊醒,萧一剑才发现自己倒在一个柴垛里,初升的太阳刺的眼睛有些刺痛,身旁血魂兽甩着尾巴,为他拂去飞来飞去的飞虫,萧一剑回过神来,不由哑然一笑。
似乎,自己竟为了一个女子失态了呢。
他本是温暖洒脱的性子,此刻一场宿醉,就像少年人的一场蜕变,虽然衣衫被弄的皱皱巴巴,但脸上却多了几分坚毅,骑着血魂兽寻了一处河流,萧一剑梳洗干净,继续往东海而去。
跟马家村不同,虽然同样属于东海之滨,但这处地方,却更加接近蛮夷,这里,官府并没有设立衙门,这片荒寂的土地上也没有税收,但就是这样,一路行来,萧一剑也满目都是荒凉的景象,这片贫瘠的土地,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后母,对自己的孩子苛刻凉薄。
秋风萧瑟的田野里,矮小的高粱已经熟透,几只麻雀在高枝上叽叽喳喳,忙的不亦乐乎,更远处,一股青烟袅袅,又在天空中飘散,天空,就如土地一般,除了无情的蓝,没有一丝云彩点缀。
晌午,萧一剑走进了一处破败的村庄。
这是三天来,萧一剑第一次放慢自己的速度,此处,已经接近东海海滨,去往东海秘窟,除了要补充一点食物跟水,也需要打听一下临近的人们有没有其他消息。
牵着血魂兽,萧一剑在空旷的大街上走了良久,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萧一剑只好就近去敲一户柴门,透过篱笆,柴门内几串火红的辣椒悬挂在土屋墙外,破败的春联在门框上迎风飘扬,一阵风起,院子里的尘土骤然形成一个漩涡。
“有人吗?”萧一剑敲了几下,那柴门无声自开,竟是没有上锁。
将血魂兽栓在柴门上,萧一剑一边喊着,一边靠近房门,谁知,那房门也虚不受力,轻轻一推,就敞了开来。
“请问,有人在家吗?”萧一剑站在门外,轻轻喊了几声,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不由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黑洞洞的房间内,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物品,桌上凌乱的碗筷,地上放置的马扎,锅灶里燃烧半截的柴木,都证明屋内主人是匆匆离去,而又良久不回。退出门来,萧一剑又走了几户人家,却发现,整个村子里竟然毫无人烟,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萧一剑在空落落的街道上矗立良久,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整村的人集体不见,只好骑上血魂兽,顺着村外的小路继续往前行去。
依然是没有收割的高粱,依然是满目萧瑟的荒野,一路上,除了自己血魂兽蹄声得得,除了自己的呼吸还在耳边,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人迹,甚至,越近东海,就连曾经雀跃捡食的麻雀也看不见了。
傍晚的时候,萧一剑停在一处叫做留仙镇的地方,不过,留仙镇名不副实,不要说仙人,就是凡人,土狗,瓦鸡都没有看到一只,酒旗在旗杆上猎猎作响,果摊上的水果已经腐烂,路旁的一株栗子树旁,稻草人破碎的蓝衣碎裂,露出胸前的杂草来。
跟今天遇到的所有村庄一样,处处荒无人烟,及至此刻,萧一剑终于相信,这里的人们遇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他们或许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一人一马在街道上慢慢走着,萧一剑不时走到路旁,探查着这里异样的一切。如果,是有妖怪在这里兴风作浪,必然会留下痕迹。
走过一处倒塌的房屋,萧一剑的目光忽然定了下来。
这一路行来,荒寂的村庄内,不时出现整片倒塌的房屋,而他们倒塌的方式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巨人用一把铁锤从空中砸下,将锤下的一切,砸进土里,化为齑粉。就连荒芜的田野上,也不时出现这样一个巨大的坑洞,有些坑洞里,还有暴雨留下的积水。
顺着废墟来回走了三遍,萧一剑心中不由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他就被自己的怀疑吓了一跳。他跳上血魂兽,立刻向荒野中奔去,那里,有同样形状的一个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