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喜进了房,见玉翘穿着柿子红金丝绸袄,底下藕合色盘锦棉裙,正坐在妆台前,梳着一头乌油似的头发。
来时瞧她罩着斗篷,灰头土面的,而现被热水清洗润泽后,莹白颊腮透着淡红,柳眉星眸,翘鼻朱唇,还有衣下滚圆鼓挺的肚,莫说男人,连她看得都晃不开眼。
“你来找我可有事?”玉翘见她发怔,索性小心翼翼的问,早起初来时,她可是一脸不善。
边塞女子敢爱敢恨,指不定会做什么出离的动作来。
纳兰喜忙从身后拿出一套衣裳来,墨灰斜襟袍子,半新不旧,却宽松厚实。
她正色道:“周夫人恐不知晓,你同夏侯爷的行踪,已被人泄露给了莫贺祝,这些日他放出话来,如若在边塞何地逮到你交给他,可换四座城池,赏黄金万两。午时胡人拿着你的画像来店里询问,被小五给赶了走,夫人鲜艳的衣裳是决计不得穿,愈无人把你注意愈好。”
顿了顿,又从袖笼里拿出两瓶油膏来:“边塞风沙大,你皮肤娇嫩容易皴裂,一瓶绵羊油膏可滋润,另一瓶是土色颜膏,涂满脸、颈子和手,就更无人晓得你的模样。你这几日就呆在房里莫要出去,我让小五骑了快马,去碎花城寻周将军来接你回去。”
玉翘又惊又喜,赞她安排周详,顺手接过衣裳和油膏,笑着谢过。
纳兰喜倚着桌,又道:“上月在城门外官道,还瞧着周将军率领大军去定远关驻守,把滋扰那里的匈奴狗赶出数里之外不敢近前。莫贺祝可丢胡人脸面,前几次和周将军正面遇上,必损兵折将大败而逃,后就四处躲着,周将军往西,他就去东,周将军去东,他就往南,要么就到处寻夫人你的踪迹,专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玉翘听得津津有味,听旁人将周郎夸耀,只觉与有荣焉。
其实早晓得那人有多骁勇善战,天生就是驰骋沙场的霸主,这样的威武男人可得她的心呢!
忍不住就想知道更多:“你看到他时是啥模样?脸色好不好,有没有瘦?”
纳兰喜噗哧笑了:“我从前又没见过周将军,哪晓得他脸色好不好,是否瘦了!”
见玉翘露了丝羞赦,想想说:“不过他那会骑在马上,穿着厚重铠甲,手中勒着缰绳,远望去胡子拉茬的,一脸神情冷酷,瞧那体格看似比胡人还要粗犷勇猛些。夫人娇弱细致,貌若天仙,想来倒觉和夏侯爷更般配些。”
话里意思明白,周将军那般只知打打杀杀的粗人,哪有夏侯寅这样的翩翩温柔公子,懂得知疼着热。
玉翘冰雪聪明,哪听不出她试探之意,抚着肚抿唇轻笑:“关内女子循规蹈矩,恪纪守礼,不比边塞女子勇敢无畏,我这肚里已有周将军的子嗣,这辈子便是从一而终跟着他,再不做旁的打算。”
纳兰喜颌首,如吃了颗定心丸,长长舒口气,她欢喜夏侯寅,自然瞧出他对面前这女子异于常人的不同,不过还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时日长了,自然就会冷淡。
愈想心情愈好,她边站起身边热心道:“瞧你脸尖瘦尖瘦的,我让厨子炖只油鸡来给你补补身子。”
夏侯寅巧着掀帘进来,看着纳兰喜朝他呶呶嘴,哼着小曲擦身而过,有些莫名其妙,朝玉翘看去,也是一脸的和乐。
早时这两女人还如老鹰遇见兔子般,这会倒彼此惺惺相惜似的,女人的友情实在搞不懂。
“她说啥?给你炖只鸡?”夏侯寅捏捏袖笼里的碎银子,甭说一只鸡,就是一只鸡骨架子他都买不起。
玉翘了然,体贴道:“她说送给我吃的,不要银子。”
夏侯寅难得面庞浮起抹窘意,冷哼一声:“定是晓得你是周夫人,便想着巴结你,趋炎附势的娘们。”
“才不是。”玉翘笑着睨他:“是因为你,我托你的福才有炖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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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翘被人粗鲁的从暖热锦褥中拉起时,只觉边塞清晨刺骨的寒气,瞬间灌尽四肢百骸,不由打个冷颤。
睁开眼,却是纳兰春和夏侯寅,身着灰蒙破旧棉袍,皆面上抹满土色颜膏,依旧掩饰不去仓皇和紧张。
“怎么了?”玉翘由着纳兰喜替她套上昨备好的袍子,把脸、颈及手背等露于外的肌肤也涂上颜膏。
“莫贺祝昨晚悄悄进了岱镇,现把城门关闭,让所有人等去街道处聚集,再过一刻时辰便来搜屋,未出者斩杀。”夏侯寅寻来个男人戴的貂皮帽子扣在玉翘头上,直遮盖至眼睫处。
一切备妥,纳兰喜搀着玉翘下楼,朝夏侯寅低声嘱咐:“街道两旁皆是商户铺子,稍会你们就立在匾牌题为秦户商货铺子门前,我和那铺主相熟,等匈奴狗不备时,你俩可偷绕至铺子后头,那里有个货房,进去就是暗道,直通岱镇外。”
“你不与我们同去么?”玉翘轻问。
纳兰喜摇头道:“我须同你们分开,否则必引人生疑,你们莫管我就是。我自有活路。”
又朝夏侯寅看去:“你晓得可在哪里寻到我!”
说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