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的家是套一百来平的大房子,三室两厅,本该很敞亮。但糊着鲜红大花黑底墙纸,所有窗户用黑漆漆的落地窗遮住。她又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墙灯,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墙上挂满了她的照片,各种姿态,各种媚眼,肤白貌美,挺撩人的。艺术照会将人照得更好看,但还是可以看出照片里的胡菲菲没现在这么瘦,精气神也比现在好很多。
进屋后,她先脱鞋在客厅角落的电子秤上称了一下,然后对我道:“冰箱里有冰水,自己倒。”说完扔下我自顾自进了卧室。
我一个人在厅里干站着,因为找不到电视机电源,周围又没有本书什么的,很是无聊。
正四下打量,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正要去开,胡菲菲一脸紧张地从卧室冲出来:“不要开!”
她换了件真丝睡衣,衣服很薄,透过布料能看到她身体上一根根快要冲破皮肤的骨头,尖锐突出,看着就隔手。
没等我细问,她解释道:“不要开,这几天经常有敲错门的。”
外面的敲门声没再响起,我也就没再追问。
胡菲菲又提议道:“我们睡觉吧,别看电影了,我很累。”
反正和她看电影也未必多开心,我觉得赶紧睡觉明天早点回店更好。洗簌完毕,她领着我进了卧室。卧室的灯和客厅一样昏暗,一张榻榻米黑色皮床占去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一个嵌入式衣柜,一个古铜梳妆台。墙上贴着深棕色墙纸。床头挂着一巨幅婚纱照,照片里胡菲菲笑得无比灿烂,而她老公的脸却被什么利器划得稀烂。这对夫妻绝对吵架了,不然胡菲菲怎么会破坏自己的婚纱照?
门和窗这会儿都紧合着,空调也没开,室内没有一丝凉风,再加上墙上压抑的颜色和那副稀烂的婚纱照。虽然已经是夏末,卧室里却有一种蒸笼似的感觉,蒸得我浑身不自在。胸膛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烦躁,让我对自己今晚的决定悔透了,很想马上离开这地方。
“我那时候胖吧。”见我盯着婚纱照,胡菲菲轻声道。
我没耐心劝导这个偏执的女人,只能打哈哈:“不胖,你什么时候都不胖。”
她转头看着我,乌黑的眼圈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颜色更深,与乌黑的眼眸融成了一团。加上身上又穿了件雪白的睡裙,站在灯下有种说不出的可怖:“白霖你也胖,想减肥么?我有样宝贝,减肥特灵。”说完没等我回答,她已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拉开床头柜抽屉。一弯腰,睡衣便被屁股上两块尖尖的骨头顶起,毫无曲线。
她实在是太瘦了,我吸了口冷气。
翻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长方形雕花木盒,朝我招招手。盛情难却,我按住心头的不适坐到床边,探出头借着灯光看里面的东西。盒子里是一支红色的毛笔,笔杆通红,笔尖浅棕色。看上去没有奇怪的,就一只普通的毛笔而已。
胡菲菲认真地看着我:“只要每天睡觉前用这只笔蘸印泥,在额头上点一下,你很快就能瘦下来。”
“真的吗?”我满心不信。
胡菲菲双眼一亮,语调也急切起来:“真的,不信你试一试,明天就能瘦很多。试试吧,我不骗你。”
“不用了,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女人之间总会讨论减肥美容之类的话题,其实要是平时,我也就试试这东西。但现在胡菲菲样子让我实在没有心情提起“减肥”这个词。不知是主人还是屋子装修的原因,她家让我觉得很压抑,很不舒服。我只想赶紧过了今晚回店里上班,再也不来她家。
听到这话,胡菲菲低下了头,一动也不动。长长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挡住了她消瘦的脸庞。
“菲菲?”我叫了声。
“睡觉吧。”她忽然将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爬上床拉过毛巾被盖在身上,背对着我不出声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十分希望她闭上嘴巴,让我一觉睡到天亮赶紧走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的本能告诉我有危险?
关上灯,我背对着胡菲菲侧卧在床的一侧,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又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我坐起身,打了个大哈欠。
身旁的胡菲菲冷冷地说道:“别管他,敲错门了,睡觉。”她的声音非常清晰,显然还没睡着。
“哦。”因为很困,我又躺下了。
刚开始做梦,又是二声敲门声传来:“咚咚……”声音很大,像是有人在用力捶门。
半夜三更,这人有完没完。朦胧中感觉床垫往上一弹,又隐约听见胡菲菲往外走的声响,我在暗暗骂了一句骚扰者,闭着眼睛继续睡。
过了很久,一股凉气突然顺着额心钻进我的大脑,然后像无数条冰蛇一样从我头顶的四面八方滑了下去。窜遍我的全身,在我的脚心汇合。瞬间沉沉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清气爽。
感觉不对,我猛地睁开眼睛,右手摸索着打开台灯,顿时得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