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那些贫下中农给曾瞎子提亲,他也要向邹凯铁汇报。而邹凯铁无一不让他一口回绝。
“算了,以后不管是谁给你提亲,都不必应承了。我做媒,把唐银朵介绍给你,过阵子,把你们俩都转了······”
曾瞎子先惊后喜,终了不免在点头的同时,掺了些无可奈何。可不管怎么说,在这柳叶坪,他能够被象邹凯铁这样有背景的人,放在心坎上,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烟了。
村名柳叶坪,却不是因为这里的村民多姓柳之故,而是这块丰美的土地,象一片巨大的柳叶——东西窄,南北长。走集体化道路那阵子,这片柳叶便被分成了不等的六份——也就是柳叶坪的六个生产队。从叶稍到叶柄依次为一、二、三、四、五、六队。
处在叶稍的一队,是全村最不来帅的,地形狭窄,不象其他队那样柚树成园成林。一到严冬,逆村河而上溯的北风,便可无遮无挡地登堂入室,自然比上面五个队要冷几份。那唐银朵及其母亲就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被“风”吹到柳叶坪来的。不久,她的母亲便成了“柳三卷子”(卷子是柳叶坪的人对口吃者的俗称)的填房。成为随养女的唐银朵,并没有跟柳三卷子该姓柳。因为别家的随养“崽或女”都改姓了,足见这柳三卷子没有卵用,翻不过婆娘那片天。
有道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而柳叶坪的说法就更为贴切——婆婆客屙尿不过门坎。这主要说的是女人看问题,某些方面不如男人。尽管这些话伤人且武断片面,但用来证明柳三卷子的填房,关于唐银朵改姓的这一问题,真是再对头不过了,也正因为“性”局限的使然,或许是把这事看差迟了点,才引出了一些个筋筋绊绊的故事来。
因为按照柳叶坪的民风乡俗,同姓之间**无一例外,要被绑在梯子上沉塘的,不管你是何等样的人。早些年,一位族长的少爷弄大了一个同姓姑娘的肚子,事情穿绑后,逃到深山里躲藏了不过半年,闻讯后的族长,动员村民踩山,将少爷,姑娘弄回来后,将其绑在梯子上,并且赔上一副石磨,一同垒到河凼河渊里去了。此刻那山里人秋泉样,善良柔顺的天性,仿佛被岩鹰老鸹衔上了村东的山尖尖,山顶顶上去了。
所以,当初如果银朵那糊涂娘——回过头来想,好象又不能全怪她。她最初的打算也不能说不尽意——等银朵长大后,就在这比她以来的家乡强多了的柳叶坪,找个强盛一点的婆家,不单可以改变那种势单力薄的处境,还有望将来有靠——她看出了柳三卷子不是善类,如果让银朵改姓柳,就只能够往外嫁了。这也是放药药老鼠反倒药死了鸡——违了本意。让银朵姓了柳的话,尽管柳三卷子再不成器,再色胆包天,恐怕不致于恬不知耻到将银朵破身,那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七绊八牵的好事了。
这唐银朵小时候是极不讨人喜欢的。人都七、八岁了,还是两筒黄鼻涕,獠牙样时时挂在乜烂泛白人中旁。被人说得急了,抬起袖子,就是胡乱地一抹,立刻那粘糊的东西准会涂满她的半边小脸。可是,过不了多久,两根全新的黄豆芽样又会从她的鼻孔里长出来。那袖子上,尽管她娘十天半月就给她洗一次,但上面的黑亮亮的痂痂,刮下来都要用簸箕装。十一、二岁时,那胸脯上已经蓬起小苞苞了,她还敢一丝不挂地和那些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到河边去打水仗······后来,她的娘害“乌痧疹”死了。她就成了柳三卷子的出气筒,一日三餐挨三顿打是少不了的。
可是,到了十五岁,她那身子象两头扯样地风长,一张姣好的瓜子脸也象到了五月间的桃子,看着看着就由点到面地红艳起来了。那些该鼓的地方,也象生石灰包包发了水,慢慢地鼓了起来,胀了起来。所幸的是那当儿都兴穿大襟衣,宽裆裤,所以尽管她自己都已经火烧火燎样,不自在过许多回了,可常常被酒精弄得麻里麻糊的柳三卷子却似浑然不觉,一不顺心就一如既往地拳脚相加。但她逆来顺受惯了,虽不 似往昔的鬼哭狼嚎,但免不了掩面低泣······总之,她变了,性情也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