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的浅色格子衬衫前襟,被血液浸湿了大半,袖口、裤管,凝结成无数个暗色硬块。交通警察站在他的身侧,低声询问着什么,他却一直没有抬头,只是怔怔地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垂着手看一双双脚从他的面前走过。
凤姨一脸慌张地出现在急诊室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扑上来抓住了他的湿黏手掌,“阿野,怎么回事,我听到电话说……”
急症室门口上方的红灯“啪”地熄灭,绿袍的主刀医师从手术室里走出,边走边摘下口罩,“谁是辛惠玲的家人?”
凤姨拽了拽辛野,辛野不肯起身,凤姨只得一个人上前,“我是她的朋友,她……怎么样了?”
医生叹息了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不过伤势太重……请节哀顺变。”
凤姨怔在原地,眼眶一红,就要掉下眼泪,忽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辛野,只见他的嘴角痉挛着,浑身颤栗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慢慢蜷缩成一团,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阿野!”凤姨扑了上去。
“呵……”辛野低笑着揪住自己,用力甩头,感觉到了凤姨的箍制,更加开始用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犹如濒死猛兽的最后呼喊,终于爆发。
站在一边的警察见势不妙,跟着扑了上来,“医生!快叫医生!”
辛野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雪白,动了动,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阿野!”凤姨脸上的泪痕犹在,一脸惊喜地凑到跟前,“你醒了?”
辛野转了转头,看着她。
看见了他眼中的清明神色,凤姨挥挥手叫来护士,帮忙扯落身上的绳索,辛野从床上坐起,捏住床沿,定了定神志,方才抬头道,“在哪里?”
凤姨微怔,待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才点点头,道,“我带你去。”
太平间里,一行行的冰冷铁轨,除了标识的号码之外,毫无差别。面色平静的护士打开一个柜门,朝他们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长形的冰冷铁轨冒着森冷寒气,丝丝白烟将盖着白布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辛野看着那个被拉出来的方柜,放缓呼吸,一点点靠近。
白布之下,隐约可见隆起的眼耳口鼻,他站在柜门前,捏住白布一角,一点一点掀开。
熟悉的发,熟悉的额头,朝夕相处的容颜,此刻,却冷冰冰地躺在面前,躺在柜子里的母亲,睁着大大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混浊的眼珠里,没有丝毫情绪。
辛野的眼前,闪过额头上带着弹孔,躺在棺材里的外公的脸,眼角的一滴泪就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滑下,滴落在熟悉的额头,绽放成一朵无声的泪花。
他伸出手,擦去母亲额头上的那朵泪花,又盖住了她的双眼,轻轻阖上。
薇薇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看着电视发呆,电话突兀地响起,她扭了一下头,眨了眨眼,伸手拿起话筒,贴近耳边,有气无力地道,“哪位?”
话筒里,是紊乱的呼吸声。
她徐徐抬眸,一点点坐直身躯。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心跳渐渐加快。
“我……想见你。”话筒的那头,传来辛野模糊而低沉的声音,“我在楼下,可以见见你吗?”
呼吸一点点急促,她“砰”地一声,挂断电话。
楼下的电话亭里,辛野握着话筒,手停在半空,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里的温暖灯火,默默挂上电话,走到公寓门口的台阶边,寻了个阴暗角落,慢慢坐下。
蜷缩起双脚,抱住自己的膝盖,她闷闷地将脑袋埋了进去。
为什么又来找我?不是说要分手吗?是觉得我自己送上了门,所以可以任意玩弄于鼓掌吗?
可是,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地软弱无力,像是一个求救的讯息。
要去见他吗?该去见他吗?
他说,“我想见你。”
她鼻子一酸,想起那些眼神,那些吻,那些不能言语的无声默契。
我想见你,我……也想见你,不论你爱不爱我,这一刻,我都想见到你。
从沙发上弹起,她扔掉理智,朝着门口奔去。
推开玻璃门,她怔怔地望着空空的巷子。
巷子的出口,是繁忙的街道,隐约可见行人车辆。
她黯然垂眸,转身,阴暗处,薄薄的镜片,反射着公寓里泄出的一点光芒。
辛野懒洋洋地坐着,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了。”
她咬住下唇,看着他,他却静默地坐着,倚在墙边,无声回望。
这算什么?把她叫出来,又一句话都不说?
薇薇气闷,甩手就要往回走,他却猛地伸手用力一拉,她抗拒不了他的力道,一番趔趄,跌入他的怀中,却还是不甘心地用力挣扎。
他仍然不肯说话,只是伸手按在她的背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