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往左走,拐过一条街,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马路的对面有家小菜馆,店面不大,可是很安静。
夏唯洛偶尔会来这,点一份午饭,每次都是坐到下午上学才离开回学校。
张佑杰跟在后面,皱着眉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并不是什么商业闹区,相反,这儿的位置很偏僻,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店里的装修也不新潮,平平淡淡的,总有种寂寥的味道。
“为什么要来这?”
在夏唯洛的面前坐下,张佑杰拿起桌上的菜单扫了一眼,都是些平常的家常菜。老实说,这里的待遇与他以前常去的那些高级食府、餐厅酒吧等实在不能相提并论,倒也不是说嫌弃,只是有些不惯罢了。
“这里比较安静。”
夏唯洛难得好心情地回了话,拿起桌上刚被服务员蓄满的麦茶浅饮。热气自茶水中冉冉升起,白朦的烟雾氤氲出她平凡却恬静的脸。
张佑杰看得出神,突然间觉得她虽然平凡了点,但却总能给人一种心静洒脱的感觉。不似晨阳般温暖,也不似寒风般冰冷,只是一种简单随肆的安宁潇然。
至于夏唯洛的评价,张佑杰一点也不反对。在他看来,这家店除了安静以外,只怕也没有别的什么优点可言了。
一席无话。
等到菜上来,张佑杰吃了两口就皱着眉把筷子放下。这间菜馆不但装修差,连菜都是如此平淡无味,难怪他们坐了这么久都不见有客人再进来。抬头看夏唯洛一脸平静微带笑意认真地吃着手中的饭,张佑杰不禁佩服起她的镇定来:“这儿的饭真有那么好吃?”
夏唯洛手中动作未停,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忽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尝过饥饿的滋味吗?”
“……”
一向巧舌如簧的张大少爷第一次发现自己词穷了。
他竟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因为,他压根就没尝过饥饿的滋味。
其实,像他这样腰缠万贯,家底丰厚,从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长大的豪门大少爷,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尝试饥饿呢?
尽管他一直都在努力靠自己的能力成长,努力不去和那些势利拜金的富豪商家同流合污,但说到底,他还是上流社会里带着光环而生的亿万公子。那些下层社会的贫穷疾苦于他而言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他虽不厌恶,但也不想尝试。
“没有。”他敛了敛眼帘。
夏唯洛放下筷子,拿汤勺端一碗汤漫不经心地喝着。
“我尝过,那种饥饿,只要尝试了一次,就会恐惧一辈子。”
张佑杰蓦地抬起头,但是他没有看到夏唯洛眼底那一大片剪纸般的薄凉。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那层厚厚的镜片挡住了她所有外露的哀伤。半响又开口,她用平淡的口气说着一件仿佛平淡的事:“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把一个人彻底忘记?”
张佑杰想了想,抱歉地说:“我想这没办法。除非你失忆,不然要彻底忘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也许人类的悲哀就在于此,整日想着,拼了命也要忘掉,可结果却只会让这个人在你的记忆里根深蒂固。”
“呵呵,失忆吗?”夏唯洛突然幽幽笑了起来。
张佑杰有些发愣地看着她,随即面色又转为淡淡的柔和,问:“你有什么想要忘记的人吗?”
夏唯洛摇头:“我宁愿像现在这样没有终点没有祈望地过下去,也不要再选择忘记。”第一次忘记,再忆起时痛彻心扉。希望可以没有,救赎可以没有,但那些只属于她的记忆,即使化成灰,也要记得。
那时张佑杰就想,纵使是在许多年后的日子里,他也绝对不会忘记少女当时的表情。那种冷静中带着悲哀,安宁中带着绝望,唇角勾起难得的笑意的表情,让他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的心殇。
张佑杰忽然很想知道夏唯洛的过去,不是因为所谓的兴趣。
刚准备开口再问,夏唯洛却已经招来服务员付了钱。无奈的,张佑杰只好把到口的疑惑都咽下去,付了自己的那份饭钱,然后跟着她走出小菜馆。
“我先走了。”一出门口,夏唯洛就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佑杰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要他说什么呢?他并没有借口挽留,不是吗?
抬头看着头顶蓝色的天空,阳光笑得明媚,却无论如何都照不进他的心里,只感到寂寥异常,低低地蔓延而上。
。
放学后,夏唯洛如往常一样提着包走在校园的石板路上。
遥遥看向天空,傍晚的圣帝与清晨相比还真是别有一番景象。那些赤红的晚霞此刻就像是万马奔腾而来般漫漫飘散在远方,犹似在天地间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地燃起了一把火,无边艳绝辉煌的霞光直蔓延到天际边去。
将手中的包背到左肩上,突然想到中午去过的梨花林,那满林雪白在披上这层红光之际又该是怎样令人惊艳的景致,想着脚下便已不自觉地迈开脚步朝梨花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