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顾莲被母亲送到栖霞寺时,认识了几个尼姑,后来徐家起兵追杀刘家的人,栖霞寺便给毁了。里面的尼姑死的死、逃的逃,谅儿几经辗转,总算幸运的碰上顾莲被收留,在叶家蓄了头发做丫头。
后来黄婵嫁给叶东海做继室,因她以前是做丫头的,突然变成了主母,叶家下人对她是又羡又妒又酸,私下里都有些瞧不起她。且好好儿的,叶东海怎么会娶了前妻的丫头做继室?不免都有了类似刘贞儿的那种念头,以为黄婵有些首尾——
偏生宥哥儿不到九个月就生了,也难怪叫人猜疑。
因而叶家下人大都对主母敬而远之。
唯独谅儿和黄婵年纪差不多,平时玩得比较好,还跟以前一样待她,所以两人颇为合得来。等到黄婵跟叶东海和离时,便把谅儿和她的卖身契一起要了过来。
谅儿从小被爹娘遗弃,后来被栖霞寺的尼姑收留养大,发了宏愿,要终身不嫁侍奉佛主的。虽然后来尼姑做不成了,但是她仍然不打算嫁人,试问一个还俗的小尼姑能攀上什么好亲事?嫁了人,除了生孩子做饭洗衣服,兼之受丈夫的气,大约再没别的,哪里比得上在叶家和黄家呆着自在?
叶东海从来都是一个和善人,黄大石铁匠出身,更不会无事打骂下人,因而谅儿发誓终身不嫁、吃斋念佛,做个在家居士,一辈子服侍黄婵的起居。
李妈妈劝她,“你还年轻,不懂得孤单一人的苦楚。”
谅儿便绞了半截头发明志,亏得她头发密,好歹遮掩住看不出来,只是黄家的人都不好再劝她了。
此刻周善存跟着谅儿往里面走,绕过影壁,还没走几步路,忽地发觉是朝着厢房那边去的,觉得不对劲。黄家是两进两出的小宅院,穿过影壁以后,便是内院一览无余的格局,想那厢房是姑娘家住的地方。
是这个丫头迷糊了?还是黄氏打算提前见一见自己?前者不大可能,糊涂到这个地步除非是个傻子,而后者……,自己和黄氏尚未成亲,怎好提前私下见面?到时候自己误闯了,就算解释说是丫头引的路,黄家的人岂会相信?便是信了,也会恼怒自己不懂分寸乱蹿。
周善存今年三十岁,可不是十四、五的毛头小伙子了,没见过姑娘,——既然要跟黄家结亲,自己的做派当然要规规矩矩的,才讨人喜欢。
急巴巴的去见人家小姐一面,有什么用?自己又不是貌比潘安的人物,那小姐并不是有情爱慕相会,至多只是想相看一眼,但是早晚都要成亲的,往后日日夜夜都能见着呢,何苦把官盐变成私盐?反倒闹得大家脸上不光彩。
因而便不肯再走,而是大喊了一声,“黄大人,今儿可有好酒喝?”他之前来过黄家好多次,熟门熟路的,直奔黄家的大厅而去。
黄家院子不大,黄大石听着声音从厅堂里出来,拍了拍他的肩,领着进了屋,咧嘴笑道:“正说你磨磨唧唧的还不进来呢。”他是一个急躁爽直的性子,不过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要许配妹妹的事说了。
“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周善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嘴上却婉拒道:“只不过我这心里有些惶恐,大小姐当初是安顺侯夫人,我哪里配得上呢?太委屈了,实在是太委屈了。”——
客气一些总是好的。
况且心里的确有些担心,不知道当初在叶家做丫头的黄氏,是怎么攀上安顺侯这跟高枝的?一个做丫头做了男主人的继妻,肯定得耍几分手段才行,若只是在男人前卖弄也罢了,不过是骨子里风*骚一些。
把她娶回家,自己肯定大门二门都不让她出去的,看紧一些,私下妩媚爱娇一些的妇人,也是一种情趣——
别有什么不合适的原因就好。
“善存。”黄大石皱了皱眉,那段编好的谎话实在说不出口,一拍桌子,喊了丫头进来,“去请太太过来说话。”
李妈妈很快过来了,让丫头们退了出去,还让儿子和周善存一起进了里屋,且关上门,方才说道:“既然是要做亲,有件事得先说清爽明白了。”咳了咳,“先说好,不管这门亲事成与不成,今儿说过的话都是过影儿风,出了门,我们黄家是不认的。”
周善存心头一跳,来了、来了,果然高枝儿不是那么好攀的,这黄氏多半有什么问题,面上勉力笑道:“黄太太请讲。”
李妈妈看了继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然后说道:“当初安顺侯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的事,你可知道?”
周善存回道:“闹得那么厉害,自然是听说了。”
“就是因这个而起。”李妈妈清了清嗓子,说起早就编好的谎话,“当初安顺侯尚了护国长公主,偏生闹出这种风流韵事,惹得皇上和皇太后很不高兴,这也罢了。”叹了口气,“偏生那个小妾后来怀了身子,你知道,安顺侯家当时还没有男嗣,所以想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然后呢?”周善存问道。
李妈妈又是一声叹息,“可是安顺侯他害怕啊,怕皇上、太后知道了,特别是公主听说了,肯定不会留下这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