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阮司桀
一、
哥哥临死前最后的话是求我放过她。
他双目失明,见到我的时候奄奄一息面如死灰,却笑得一如既往地干净纯澈,他说,若我能放过她,他便足以瞑目。
他的生命像一把流砂,从我面前一点点遗漏干净,我安静地面对他,终究不知如何应答。
我恨罗歆,是恨到骨子里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值得原谅。
我于这世间仅剩的亲人在见到我之后的十二个小时内已经变为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我还来不及惊喜便要准备好好安葬他,带着对罗歆的怨恨,以及他的遗愿,我根本无法做到的遗愿。
而这一切全部拜她所赐。
我一时间十分好奇哥哥怎么也会喜欢她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她利用,甚至敌对的是我都无所谓,她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脾气品性皆低劣,除了脸蛋身材便只剩下虚假做作的作为,我不认为哥哥也是个肤浅的人。
阮司弘是她最后的一张牌,一张足以让她反败为胜的牌,哥哥的存在足以扰乱我全部的计划,而亲情,恰好是我的软肋。
她从最初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想想只觉毛骨悚然,或许只差一步,一切局势便可以翻转。
那时的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其实早就被她捏在手中,她毫不留恋地于桥上轻轻一跃,便足以让我尝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痛不欲生。
她已然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偏偏还要夺走我的罗歆,我怎么能够不恨她。
我恨罗歆,恨到全身的骨骼都像裂开了一般。
不满十岁我便尝到了恨的滋味,但直到她葬礼那天,我才明白,幼时我远远不知何谓痛恨,痛到麻木,恨意便深入骨髓。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到底有多么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曾明白。我只知道,看着她娇柔纤细的躯体日渐圆润,她平坦的腹部一点点隆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斥着我的胸腔,我突然莫名希望看到她同样有将为人母的喜悦,可她没有,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缅怀那个死去的男人,常常我无意识地看过去,便发现她双眸无神地发呆,我突然厌恶自己实在太过了解她,以至于一眼便看出她的后悔与愧疚。她根本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
她永远那么让我不痛快,可我还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猜想会是个女儿,或许眉眼像极了她,那么我一定会当着她的面把小小罗歆一点点调-教成一个乖乖女,那种感觉肯定是畅快淋漓。
我还是不能娶她,但我可以一直养着她,就当猪养,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然后继续给我生小宝宝。
我决定娶聂清汐,是因为她足够乖,也足够好掌控,她对于我的容忍度几乎是无限的,她不会太过介意罗歆的存在。但是,订婚之后我突然有些后悔,甚至连后悔的原因都不甚清楚,我不喜欢罗歆提起聂清汐的语气,平淡到仿佛根本不值一提,我以为她会发脾气,我甚至已经在等她发脾气,似乎只要她不痛快,我便可以把她结婚时那些怨气发泄出来,但她只是惨淡地笑,平静到我甚至有一种自己结婚其实跟她毫无关系的错觉,我的怨气更深了。
她有一只猫,叫伊丽莎白,我格外讨厌它,因为她太过宠溺它,把它宠成了一只趾高气扬让人讨厌的猫,她抱着它的时候温柔得像另外一个人,我有时甚至会想,若她对我能有十分之一的温柔,我们之间就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而她居然还在我面前,不惜跪下替伊丽莎白求情,于是我再也无法容忍它的存在。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兴奋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僵硬地站了好久才维持住自己的稳重形象,不至于当场就欢呼出声。这个孩子来得太过不易,我多么怕它不肯来见我。
我还是要结婚的,但我只打算去走个过场,然后我便回去看罗歆,医生说她虚弱得很,可能今晚都不会醒,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有点担心。想到罗大小姐笨手笨脚抱孩子的滑稽模样,我笑了好久。
我没想到她很快便给我打了电话,她的身体果然好得不像话,我稍稍心安了一些,听着她焦急的语气心情格外明朗地逗她,她的愤怒让我所有的怨气都得以舒展,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畅快的缘由仅仅是发现她也想要那个孩子,以及她敌对聂清汐。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唱反调,一切就好像以前一样正常,我想像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极力忍住告诉她真相的冲动。
我终究没来得及跟她分享那一刻的喜悦,她毫无预兆地给了我一刀,明明上一秒我们还像往常一般斗嘴吵架,下一秒她却已经决定离开我,此生永不相见的离开我,甚至都没有向我道别。
我无法相信这不是她在捉弄我,她捉弄人的水准向来一流,傻子才会上当。
罗歆说,她永远都不会得逞。我反复思索这句话,蓦地发现,或许她根本不是想要阻止我结婚,她所说的不会得逞,不过是不留给聂清汐机会羞辱她,这样的认知让我陡然觉得无力。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