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身后还带着数人,皆是戎装青年,行走间明显以那汉子为尊。
一看到来人,孙二狗立刻定在原地,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凶相。他张口刚叫了一声“将军……”,那壮汉已经大步一迈,跨到他面前:“少废话,快说!”
孙二狗脖子一缩,眼珠转向纪安然的方向,惊喜地发现这小丫头还没有溜,正偏头看着他们。“她……她……”他指着纪安然,舌头却在铁塔一样的身影压迫力下有点打结。
将军皱了皱眉,将孙二狗一拨,向纪安然走去:“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随着他的离开,孙二狗只觉得那股莫名的压迫力一下子消失,就好像背上给卸下了一座大山。他好松了一口气,抬手试了试额角的汗,心道:“哎这小丫头,刚才叫她走她不走,现在别给将军吓出个好歹吧……”虽说军中铁律,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但兵士们倒还不至于对一个误闯进来的小孩子怎么样,前提是这小孩不能捣乱,乖乖滚走。
纪安然上下打量了数眼,见来人头戴红缨盔,身着明光铠,手提双金锤,杵如铁塔,目光炯炯,气势逼人,如同战神临世。
这人身上有着强烈的煞气,这种气势是在沙场上百战厮杀,用敌人的骨头和鲜血堆积而成的,饶是纪安然艺高人胆大,迎着这铁塔一般雄威纠纠的身影,也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她这一步刚刚一退,心中便是一清,定定神站住了,一双秀丽的秋水明眸不躲不闪地迎上将军的眼睛,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纪三,见过乐将军。”
火把围上,将几人所立之地照得明亮,众军士这才看清眼前的小姑娘,齐齐呼吸一滞。寂寂黑夜里,一片白衣皑皑如山上雪;明明火光中,一张面庞皎皎若云间月。她年岁尚幼,但容姿已出落得十分秀丽,眼神清亮,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
若说倾国倾城,自不能够,但在这样的野地里遇见这样一个如雪如月的女孩,就像在茅屋陋室里发现一颗惊世瑰艳的明珠。然而更令人们感到违和的是女孩噙着笑洒然而施的那个江湖礼,那句颇似男子口吻的话。
将军愣道:“你说什么?”
纪安然道:"事情紧急,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将军环顾左右,忽然哈哈笑起来,他带来的士兵也跟着笑。纪安然秀眉微蹙:"不知在下说错了什么,让诸位如此好笑?不如说出来,叫在下也乐一乐?"
"小丫头,你认错人啦!"一个站在将军旁边的年轻士兵笑道。那将军道:“哪里来的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孙二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这位勇冠三军的熊海威将军不由分说,一掌便将这个娇娇美美的小娘子拍扁了。不过熊将军今晚倒甚是和善。当然,再和善,也掩盖不了他天生杀将一般的煞气,这位将军的面容声音在鹿鸣关中足可止小儿夜啼。孙二狗倒是希望不用多费唇舌,便将这个胆大包天闯进军营的白衣小娘子吓走。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纪安然明眸一转,提步就向层层营帐深处走去。几个将士皆是面色大变,熊海威伸手一阻:“休得胡闹!”
他就站在纪安然身边,这一伸手满拟可将纪安然拦身截住,谁料白影一晃,只感到一片凉凉的衣角从手上滑过。
熊海威的见识自然不是孙二狗等人可比的,立刻面色沉肃,向左右一使眼色:“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姑娘,夜探军营,究竟有何要事?乐将军已经歇下,你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纪安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清凌凌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在黑夜中传来:“你?那可不行。军情如火,他乐临也不用睡了,赶紧起来吧。”
她好意来报军情,却无端端被人又是怀疑又是驱逐的,虽不至于动怒,心下却早已烦了。纪安然是什么人?纪家嫡支、皇室血脉,先皇御口亲封的惠嘉县主。莫说区区一个乐临,就算是乐鸣涛亲至,她也不会有什么惶恐之态。虽然朝廷飘摇,局势动荡,往昔荣华不复,但她以一己之力带着五皇子李荣康逃出锦都、跋山涉水,从突厥人的剑戟下杀出一条生路,不但没有因与族人失散而颓丧,反而更有一种挣脱樊笼的意气风发。如果说她的礼仪气度是来自钟鸣鼎食大富大贵之家的养育,那这份洒脱从容则是来自发自内心的自信,是这个灵魂的自信。
离开那勾心斗角、规矩森严的侯门,离开那座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皇宫,褪去那一层保护色般的面具,她不再是纪府中那个“柔稚腼腆”的小娘子了。或许,再也不是了!
她一甩袖,这句话说得是无比自然潇洒。熊海威怒道:“放肆!”铁掌蓦然成爪,向纪安然肩头抓下。他知道纪安然身怀功夫,这一抓用了三成力道,打算给她个教训。
熊海威在军中是有名的高手,自幼浸淫鹰爪功,有三十多年功力。这一抓虽然是随意而出,却是出手如电,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威势。
孙二狗忍不住“啊”了一声,却见那女孩侧肩一沉,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