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康一脸狐疑,使劲儿竖起耳朵全文阅读。无奈外面的人有心压着话音,他听了半天,也只隐隐约约听见几个破碎的字,看纪安然听得聚精会神,越发好奇,直急得抓耳挠腮。
“……衡王的生母原本是孝宣皇后身边的宫婢。皇上本性仁厚,但在孝宣皇后去世的悲痛打击之下,竟欲令清宁宫仆从殉葬,到地下再去服侍先主。人殉之事,古已有之,自秦汉之后,逐渐消亡。当时宫中众仆一片嚎哭,刚烈的一头碰死了,软弱的吓昏了。唯有这个宫女挺身而出,向皇上道:‘皇后娘娘乃世间极为少见的纯善之人,她善良到什么地步呢?夏天不忍心拍打蚊虫,秋天花谢会伤感流泪。骑术上佳,却从不曾拿起弓箭,不曾伤过一只鹿,一只兔,甚至是一株花,一棵草。娘娘对花草兽虫尚且如此,何况人呢?陛下若是将我们送了下去,只恐怕娘娘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很伤心,认为是她害死了我们,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这段故事发生在宋贵妃进宫之前,连她都是听人转述的,周氏就更加不知道了,听到此处,不得不暗赞一句那宫女的胆色和智慧。她没向皇帝哀哀乞怜,而是从皇后的角度来说。她很清楚,自己之于皇帝,不过就是一只蝼蚁,皇帝是不会因她的哭求而心软。但皇后是皇帝的心头肉掌中宝,所以她选取了这样一个角度来乞求活命的机会。周氏追问道:“后来呢?皇上就觉得她与众不同,留在身边了?”
宋贵妃摇了摇头:“皇上听了这番话,当即翻脸,将包括那个宫女在内的所有仆从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正当他们以为没有转机的时候,圣上却并没有下令殉葬,而是抚着皇后的棺椁大哭了一场。最后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过,孝宣皇后贴身的太监宫婢全给发到了最苦的地方做最累最重的差事,几年间慢慢死完了。”
周氏听得脊背一寒,难免又想到了纪家暗中流传过的一种说法,即这位纪家大姑并不是真的暴病身亡,而是给人害死的。她甩开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问道:“那那个宫女难道不是皇后身边的人吗?”
宋贵妃道:“谧嫔本姓郑,乃官家小姐,幼时父亲获罪,和其母一同没入掖庭。这样进宫的宫女是皇宫中最低等的,想去各宫主子身边服侍,那可得撞上天大的机缘了。郑氏有独特的养花之术,经她之手的花草常常开得比旁人养的更好。皇后有一株吴地进献来的绿云兰,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花匠不会养,没两天就蔫巴巴要死了。皇后十分难过,听说有个宫女擅长照料花草,就把她提到了身边,原本没抱多大的希望,谁知还真给郑氏养活了。郑氏跟了皇后一段时间,但并非皇后的贴身宫女,后来被人嫉妒排挤,去了殿后小花园,刚好躲过此劫。”
寥寥数语,勾勒出皇宫中风云变幻,云翻雨转。
宋贵妃见周氏听得有意思,便着意详细叙述这段往事:“皇上将清宁宫保持原样不变,先皇后用过的一应物事样样俱在,以此寄托哀思。当初的那批宫人大多留了下来,继续打扫守殿。这其中就有那位郑氏。皇帝头半年去清宁宫很勤,看见的无不是众宫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是后来,他去那儿的次数逐渐少了下来,很久都没有再去了。直到有一回路过,兴之所致,要去那里看一看,坐一坐,也是突生的意思,没叫人前去知会。这次突然到访,瞧见的五花八门,宫人干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围坐赌钱的,就是没有认真干活的。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三彩清玉狮耳琴炉双耳缝里竟积了厚厚一层灰。”
“皇上雷霆震怒,拂袖便走。他怒气冲冲地经过殿后的小花园,看见郑氏正在照料花草,和她对了两句话。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传出来,我也就无从得知。这件事的结果是,皇上重罚了那几个聚众赌博违反宫规的太监,对于别的宫人,只是扣了半年月钱。从那以后,皇上就时常去跟郑氏说两句话,后来便宠幸了她,起初只是封为宝林,及至郑氏先后诞下昌平公主、比景公主,被封为婕妤,直至衡王诞生之后,她被提为九嫔之一的充媛。”
周氏听完,点点头道:“可惜了。”一个掖庭罪奴,爬上嫔妃之位何其不易,何况当时中宫虚悬,宋妃刚刚入宫,四夫人之位只有一个淑妃,充媛虽为九嫔之末,却算得上位高了。
宋贵妃冷冷一笑:“是啊,她没有得意多久,很快就病逝了。当时昌平公主已经出嫁,比景公主也许了人家,但四皇子才八岁。同年圣上封我为贵妃,把四皇子抱进昭阳宫给我抚养。”
衡王竟还是宋贵妃的养子,这却是周氏不知道的。宋贵妃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小心小眼小肚肠,从来不想掩饰自己的脾气。我没有那么大度,不喜欢别的女人给丈夫生的儿子总在眼前晃。我也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没必要做出一副慈心慈面的门面功夫。平日里不少他吃,不短他穿,着下人好好服侍看顾,也就是了。自问同这个儿子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仇怨。”她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当初还是应该多关心他一下的。但他那时候都八岁了,晓事了,要想养得如你们家安然一样亲,是不可能的。”
周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