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并不能说“抢”,自古以来,嫡母完全有权力将庶子女养在身边,只要她愿意,甚至不需要理由最新章节。但周氏在纪桓院子里却并没有一个正妻应有的威严,也很少端起架子管教侍婢妾室。
在侯府的大多数人看来,周氏空有如花美貌,礼仪诗书、针黹女红样样拿得出手,可是偏偏不得丈夫喜欢。她出身江南世族,在京城里没有娘家撑腰,本人又是个贤淑柔顺的,纪桓越发不将这个妻子放在眼里,在外头吃酒养妓就不提了,在府中狎玩美婢亦是闹得人人心照不宣,丝毫也不顾及她的颜面。公主素来疼惜这个幺子,只要他不惹出大祸,旁的小节又何必多做计较?浔阳侯从前也很宠爱这个幼子,可眼看着纪桓年纪一天天大了,却是文不成武不就毫无建树,也由不得说他几回,但都不痛不痒。而周氏,也不知道是真老实软弱,还是对丈夫根本没有期望,总之她似乎安于坐守空闺,眼睁睁看着自己年华老去,丈夫身边开不尽的繁花似锦。
这些小花儿中,有三朵为纪桓诞下了孩儿。一个是从外头纳娶的良家子王氏,一个是由丫鬟抬举的侍妾惠儿,最后一个就是从犯官亲眷奋斗成侯府少爷妾室的美姬崔氏了。王氏虽然现下不得宠,但当年刚进门时纪桓贪恋新鲜,还是有几天宿在她的房里,孩子也是那会儿怀上的。纪桓原本非常高兴,可期盼的儿子没有降临,反而是个女儿。女儿就女儿吧,那时候他嫡长女刚夭,王氏的女儿若然能够平安长到序齿,那就是他的长女,他也终于能尝尝当父亲的滋味了。所以起初纪桓对这个女儿还是比较喜爱的。
再说周氏,她外表柔弱,其实内里却很要强。在嫁到纪家之前,周氏从没想过京城水深、公主儿媳难为,一下子从父母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变作了摸着石头过河的懵懂少妇。而南北风俗不同,京城的贵妇圈亦有自己的潜规则,周氏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丈夫只知道吃酒玩乐靠不住,妯娌亦是各藏心思。至于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根本就冷眼旁观,才不会亲自教这个小儿媳如何应对和朝堂动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夫人们,更不可能指点她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和谁要虚与委蛇,同谁须针锋相对,这一切,周氏都只能自己观察、摸索。即使已经着急补课、万般小心,仍是难免出丑捅漏!可以说周氏这个江南世家出身的千金在夫家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抑郁。这种郁闷无助在看到丈夫不思上进、一味沉湎于声色犬马时化作了绝望。而这绝望的土地上亦曾开出过希望的花,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纪桓空有一副锦绣皮囊,为人不学无术、贪花好色,但正因这份好色,刚娶妻的时候惊叹于周氏“国色流离,真佳人也”,爱宠呵护,也曾许下缠绵山盟。周氏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她肚里怀着的,原本应是九房的嫡长女。之所以说“原本”,是因为这个带着父母期盼降临的孩子虽得到了两人的喜爱,却体弱难养,病痛不断,在序齿之前便夭折了。女儿夭了之后,周氏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沉浸在悲痛中的周氏无心再像从前那样忍耐讨好纪桓,甚至出言顶撞了夫“天”。若说夫妻拌嘴原本平常,哪知纪桓恼怒之下甩袖出门,同狐朋狗友饮得烂醉,当众说出“虽玉阴桃蜜,小径幽美,然则性古不化,不肯师从**,从无丝毫变通。余与之欢,有如亵尸。及后言行失矩,恃宠生骄,不配为妻也”这等羞辱周氏至极的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那么多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在场,这句醉酒之言很快就传进周氏耳里。周氏闻听,当场就晕厥过去,醒来几乎要自尽,还好忠心耿耿的婢女莺燕阻止了她。从此周氏便对这个无耻荒淫的丈夫彻底死心了。
而周氏受一院子莺莺燕燕骚扰挑衅,又忙于应对府中一干各怀鬼胎的亲眷,在怀身之时就有了隐患,女儿夭折后她伤心不已,又被纪桓这么一气,竟就此重病一场。虽则最后好了,但大夫也私下说过,恐再孕不易。这个消息对于周氏和她的贴身婢女来说,无疑是道晴天霹雳。就算周氏对纪桓厌恨入骨,却还是想要个儿子,至不济,有个女儿,人生总也有点盼头依托。这时恰好王氏生了个女儿,莺儿就给周氏出主意,叫她把女儿抱过来养。你纪桓不是四处播种吗,我自己的田成了劣田,外面却有那么多良田,那些肚子出来的,一样是我的子女,来一个我收一个!周氏性子贤淑宽和,本就没有为难庶子女的心思,为今后计,更不介意将他们养在身边,闻言颇为意动,想着如果自己好好教养,将来孩子长大必不会如他们父亲那样荒唐,自己也算老有所依。
可是王氏也是一个可怜人,在府中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万般疼惜爱怜,周氏亲眼所见,怎么忍心将之夺走。她私下里对婢女说:“圣人曾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唉唉,罢了,就算要捉人开刀,也不该是她呀。”莺儿无奈,只好作罢。其后惠儿诞下女儿,莺儿怂恿周氏将之抱来养。这个惠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来周氏不会再心软了吧。
惠儿知道后,以王氏之女能养在身边为由,向纪桓哭诉周氏嫉她受宠,针对于她。纪桓闻言大怒,斥责周氏心肠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