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他女人数量一直在攀升,后宫美人如云,他却一个都没接触过,完全不了解女人,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宠一个女人,那些哄她的法子,那些让她欢喜心动的钟情话,有一些甚至还是冯良义和卫川给他出了主意,教了他,他再一句一句默念说与她听。
卫川告诉他,女人爱虚荣,爱金银珠宝,爱荣华高位。
冯良义告诉他,女人爱俏郎君,爱痴情郎,男人可以花心,可以有很多女人,但却绝不能让女人发现,至少要让她们以为自己在男人心里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这样她们便会对你死心塌地,可以为你生为你死,掏心掏肺,故而男人最忌三心二意,拆东墙补西墙,一旦败漏被判定为渣男,这辈子都很难翻身,女人也必定不会再爱下去,因为人,特别是女人,同样的当很难再上第二次。他说陛下需记得,女人虽是感情动物,容易被感动,但有些女人的心却也容易伤,一旦发觉被骗,便会收回真心,再不拿出。
便是这段话,给了他启示。
他宠她,同时冷落她,他给她身份荣耀,亦时时折辱她……他要她,却不要她的心。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时冷时热。是他定下对待她的模式。
只是这模式,开始渐渐失衡。起初她只是占了他的床和身体,而后她开始占满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甚至他的大脑和梦。他的龙榻上、朝服上有她的气味,他适应了她泡的茶,她绣的枕,她挑的衣,她的身影时常在眼前晃动,夜间醒来,她不在怀中,他便不能重新入睡,一定要搂着她才觉得踏实,她不常撒娇,为数不多的几次,却是半梦半醒时倚在他臂弯里,软语低哝着劝他迟了便算了不要赶着去上朝了。她说活着不应该那么累,即便他是皇帝,肩负重任,也先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可容许自己适当的懈怠。她说睡觉应该是令人放松的,不必时时警惕,若起不来,偷个懒也无妨。她说浓茶伤身,不必为了脑子快些清醒便每日强迫自己饮,若是累了,多歇一会便可。她还说做那种事,除了为了绵延后代,也应该是令人开心和愉悦的,不必时时带着使命感……处得越久,她越了解他,对他也越来越好,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她,时时刻刻想同她在一起,她让他不想当一个帝王,情愿跟她腻死在一处。像她说的那样,过那种无所事事却轻松自在的生活。至此他方终于惊觉,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企图占领他的心了,这常常令他觉得恐惧,令他想起他的母妃,那个声称情大于天,为爱弑子的疯女人。
夜半缠绵后,看着她累极蜷在自己怀中睡得安恬,他便煎熬痛苦,五味杂陈,不能入睡,总梦见她也变作了母妃那般疯狂的模样,惊出一身冷汗,直到他在客栈外听见她对唐漓说出那句话,即便他知道那多半是为了帮唐漓脱罪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还是怕了,反反复复地试探她,问她是不是会喜欢上自己,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暗暗松一口气,心里依旧不安,总会想起那些梦,总会忍不住想,如若那些梦成了真,如若她真的爱上他,他是不是便要失去她了,再不能像如今这般拥抱她,亲吻她。
他需要找到从前的平衡,他希望她能够远离一些。冯良义告诉他,她很聪明亦很警觉,通常这样的女人很敏感,心中或多或少曾受过伤,亦害怕再受伤。可他管不了那么多,若不伤他,她便会爱上他,像那些女人一样,因为爱而变得贪婪丑恶疯狂可怕,那样,他便要彻底失去她了。他不想失去她。
他开始折磨她,看着她憔悴,失望和心伤,他亦觉得难受,却并不能知晓自己在为什么而难受。第一次,她很平静,对他说如果你做不到了,便告诉我,我不会当那些是承诺。他咬牙说可以做到,转头却依旧去别的宫里。第二次,第三次……她逐渐平静了,被打磨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低眉顺目,恭恭顺顺,像是一个真正的妃嫔。
可她不知道,她不在身边时,他其实会睡不着,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她,好几次都走到秀萤宫了,站在外面不敢进去,望见她屋里熄灯了,又再度回去。
他越伤她的心,他越睡不着,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他疯狂地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摸摸她,抱抱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无时无刻。于是他开始找风贵人,听说风兰和她走的近,他便想方设法从风兰口中了解她的近况,她的喜怒哀乐,包括她看了什么书,晒了什么茶,逛过宫中哪些个些地方,饭后食了什么水果。风兰说她瘦了,衣服不合身,鞋子不合脚,他便命人连夜重做,赶在第二日她起床前,把新的送去。风兰说她喜欢那座星月台,每天都要去上面纳凉,他便将那里圈起来,成为她一个人的所属,她在上面吹风,他便在对面看她,他知道她为什么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最高,可以看到很远,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皇宫。风兰说她转了口味,爱上了又甜又酸的水果,他便叫人送了几大框酸枣酸梨酸橘子,抬进她寝殿……风兰问,皇上既然这么关心田妃,何不亲自问她。小川子也说,皇上为什么不去见娘娘。
他不敢见,至于为什么不敢,他晓得的,因为他太怕。他怕自己一旦走近她,这唯一的一份温暖也要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