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完成,可以说是一部名系党派的合著,今年初才刚刊刻,被凤凰书院引为教本,作为官本《论语注疏》的补充教材——如果宋藻还在礼部,《论语集注》取代《论语注疏》成为官本就会相对容易。
她说这话时,两人正在枫阁菊园内散步。
名可秀望着园内绽放的金菊,眼眸沉静如渊,声音徐缓地说道:“《论语注疏》自咸平二年撰成至今,已行一百三十余年,要想取代非短期可为。必得先在士林积累声望,才能厚积薄发。”
卫希颜这些年来对《论语》已经很熟悉了——说是经书,事实上是一部记录孔子与弟子问答的语录本,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后,成为士人识字后的必读书。
但古人语录实在是言简意赅,可谓微言大义,要想读懂《论语》必兼读注,否则难解真意。历代诸儒对《论语》注释不绝,最享盛名的有三书——何晏《论语集解》,皇侃《论语义疏》,邢昺《论语注疏》。
何晏是曹魏朝的儒学、玄学家,他与孙邕、郑冲、曹羲、荀顗五人集汉魏儒家十三人之说,并下己意,合撰而成《论语集解》——因何晏声名官位最显,为总领编撰,又称“何注”。
至南北朝,南朝梁儒皇侃采录魏晋以来大儒数十家为何晏《集解》申说,而成《论语义疏》——既兼采旧儒众说,亦兼采老子、庄子的玄学,大量搜集前代及当代玄学家对《论语》的某些字句解释,不拘家派,随性发挥,把“孔子老子化”,很有南朝时的学风。
到了唐朝,时兴科举,以何晏的《论语集解》为《论语》的标准注解,科考学子必读。但皇侃的《论语义疏》因受佛教把讲经记录编为讲疏、讲义的影响,较何注更为详尽,因此学子在读何注时,也往往读皇疏为补充,而唐朝儒家孔颖达等也多有注疏为学子所读——总起而论,是以何注为本,其他为补益。
到宋朝,真宗年间,邢昺受诏与杜镐等四人校定九经,其中撰成《论语注疏》,仍是以何注为本,集宋儒之说为疏,因邢昺总领,又称“邢疏”——朝廷诏令为《论语》的标准注疏。
上述三部注本卫希颜都读过,当然,名可秀及名党众人合撰的《论语集注》她读得更精细。相较起来,这部集注仍是以何注、邢疏的注义为基础,但在字句释义上更注重孔子与弟子答问时的语境阐释,以及上下篇、前后文的联系——名可秀曾道:“后人读经解经,多有歧义,即为不详究语境,或断篇取义而致。”同时兼采道学、易学及荀子、孟子等人的学说为某些字句释义,又在一些因用词、句读而有争论的字句释义上,提出新颖见解。
比如,《论语泰伯》篇——“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一句便必须与上一句——“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联系起来作解。
又必须与《论语》后文的《雍也》篇——“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联系起来作解。
名可秀在《论语集注》中又引用了《孟子》和《易传》的字句——《孟子》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易传》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皆与此章义相发。
结合起来,名可秀在《论语集注》中解曰: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有智在中人以下者,故有不可使知者——此处“不可”非禁止意,乃难为意也。若在上者每事于“使民由之”之前,必先家喻户晓,用力于语言文字,以务使之知,不仅无效,而且可能离析其耳目,荡惑其心思,而天下从此多事。即论教化,诗与礼乐,仍在使由。由之而不知,自然而深入,终自可知。不由而使知,知终不真,而相率为欺伪。不惟诗礼乐,施政亦如此。
卫希颜很认同名可秀在《集注》中阐述的观点。就现代而言,民主也是相对的,如果每项政令都要在全民理解后才施行,可以想象,行政效率将会如何低下。而且,人的智力和看问题的层次也是有高低的,一项政令不可能人人都理解,对于多数普通百姓来说,也只在乎政令后施行后对自己有益与否,而不会深入思考政令的深刻意义。所以对“中智以下”者,要先由之,即先执行。而在执行中,再自然而然地深入理解,最终会达到“知之”。若是不执行而使其知,也不是真正理解,故谓“知终不真,而相率为欺伪。”
而让卫希颜更为佩服的是,名可秀在《集注》中又断句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并注解曰:“诗礼乐教化于民,其可者使其自由之,其所不可者亦使知之,由兴学识字始。”
意思是:诗礼乐教化百姓,执政者一定要推行,如果百姓掌握了诗礼乐,那当然是好事,应该让他们发扬创新;如果百姓还没有掌握,就要去教化他们,而教化要从广兴学塾,普及识字做起。
诸如此类的注解在《论语集注》中比比皆是。可以说,名党诸官员在讨论修订《集注》的过程中,等于经历了一次思想洗礼,不仅对《论语》有了更深入真实的理解,而且在为政、治学上也有不少体悟——名可秀以共同撰书的行为,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