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了唇角,调皮道:“您这是在教唆我吗?”
卫希颜微笑看着她的眼,“或许应叫支持。……你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是以借着鞠社成立,借着陈二娘子递出邀帖,为的就是这场林下相遇。
叶杼垂眼,表情有些不安,“我就知道,瞒不过您,亦……不想瞒了。”最后一句声音很低。须臾,她又抬起头凝视卫希颜,清澈的眸子透着认真,“我想去凤凰书院读书,您能帮我吗?”
卫希颜微笑问她:“为什么想去书院?以你现在的算学水准,不夸张地说,已经胜过书院所有的算学科学生了。”
叶杼仰起脸,秀美脸庞上流露出怅然,“我学得再好,亦只是一个人,就如一只井蛙,再怎么跳都还是在井里……”她眸子流彩,“只有走出去,看看,听听,甚至争争,吵吵,才不是我一个人在学、一个人在想,就如您说的:相争促进,相辩促长……是这样的道理罢?”
她说着不由向前两步,有些紧张地攥着卫希颜的夔纹袖口,眼眸不自禁地流溢出期冀,“您……”会帮我吗?
卫希颜莞尔一笑,将衣袖从她指间轻轻拿出,抬手抚了抚她头,道:“答我两个问题,答好了,我就说服你父母同意你去书院。”
叶杼眸子顿时灿亮,“甚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从此地经过?”卫希颜看着少女眨了下眼,“这里可不是男宾外席到女宾内席的必经之道哟。”
叶杼也向她眨了下眼,“我猜的。”
她灵黠一笑,“……我猜您不会直接从外席过来,应该会绕道先游了整个桃源,等宴席差不多了才会过来这边,那就是从桃林的北面过来,这一片是由北而南桃花开得最盛的,只要您经过,以您的耳力这一片的动静应该都瞒不过您,……或许……就会顺道走这里……看看是谁单独在这……”说到后面她垂着眼睑声音越低,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
卫希颜唇边含笑,“不错,不错,揣测我的心理很到位——这一题算你过了。”
叶杼一喜抬眼,便听她又道:“第二个问题:你学了中国的算经十书,又译学了希腊的《几何原本》,虽然才到第六卷,也足以做对比了,你且说说这两种算学的区别?”
这问题涉及到了两种不同的数学体系——这孩子能不能再给她惊喜呢?卫希颜竟然有些紧张了。
叶杼已垂了眼帘,静静站在那里,阳光穿过桃林的花枝花瓣,落在少女沉静思索的秀脸上,却仿佛是瞬间凝滞了时光的流动,让人不由得放轻呼吸,生恐惊了少女专注下的物我浑忘。
良久,她抬头仰眸。
“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方式,”她似乎在想着合适的表达,有些慢慢地说道,“希腊算经,是给出公理、公设、定义,尔后在此基础上,有条不紊地,严谨地,由简到繁地,理行一个定理的证明……这是一种,从假设到证明的方式;……中国的算经是从经验和现实中得出原理,创造方程公式,然后拿去解决实际问题……这是一种,算法应用的方式……”
随着言辞的表达,她的思路似乎越来越明晰,语速渐渐加快,“所以方向不同,目的不同,希腊算学是要用推演证明原理和规则,目的是证理;中国算学是创造算法解决实际问题,不关注定理怎么证明。……概而言之,希腊算学重推演证明,中国算学重算法创造。”
卫希颜几乎要击节兴赞,火热目光看得叶杼一阵促跳,不由垂下眼皮,有些讷讷道:“这一题,可算答好了?”
“甚好!”好得不能再好。卫希颜仿佛是在看件珍宝,两道清眉都斜扬起来,笑眯着眼,“那你说说,哪种算学好?”
叶杼不假思索,“自然是吾国算学!”
卫希颜道:“哦?”
少女轻快的声音道:“若是都如希腊算学般,使用的算法都要有完整的推演证明,那就没有算经十书创造的累累方程解硕果了。……这就好比,做饼虽然重要,但一定要将饼做得浑圆了才可端上桌,这不是要饿死人了?”
卫希颜哈哈大笑。
片刻,她止笑颔首道:“所以,古希腊人的演绎推理只能用来证明已经知道的事物,却不能帮助我们发现未知的真理。”
近代解析几何与微积分的诞生就是如此,最开始使用的算法都是不严格的,都没有完整的演绎推理证明,对当时的学者来说,首要的是找到行之有效的算法,而不是算法的证明。但是:这个时期产生的数学成果被公认为第一流的,如果当时的数学家一定要在有了严密的演绎证明之后才承认新算法的合理性,那就不会有微积分和整个解析几何。
卫希颜不是数学家,不清楚数学史的发展,但她知道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知道这两种思维方式各有长短,没有完美,不是谁取代谁,更应做的是以彼之长,补己之短。
眼前的少女让她愈发满意,便又接着问道:“虽有其弊,然希腊算学的方式可有吾等借鉴之处?”
半晌,叶杼道:“推理、证理、规则的思路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