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个百八十年难成。
卫希颜的心境,又如何比得白轻衣的浩空无物?这一破势,当真是渺渺无复期!
这一来,待雷动伤愈后,她将再无修为上的优势!
如此看来,此战,似乎最终……是她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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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荼之谋,称得上算无遗策。
先以孔彦舟匪患引起她关注,又以黑道高手引出叶清鸿,再以清鸿诱她入谷。雷雨荼谋她从瀑洞秘道而下,就是为了那处白竹崖不会被她在第一时机发现,必定要合巧到黎楚瑜和叶清鸿同时在场,杀局方成。
他对黎楚瑜必是相知甚深,方会知得这男子的执念,利用他的痴动摇她心神。如果只是白竹后的岩像,即使形神再似白轻衣,她也不会轻易动了毁却的念头。
但,黎楚瑜的炽烈让她想起了情深不寿的傲惜,想起了被下禁制前的自己……一时感叹,方决意毁掉,崖壁却早被惊雷堂动过手脚,方会在她一掌之下,从上全然轰塌,方便掩盖了雷动的突袭。
雷雨荼对人心人情之谋算确然深刻——因萧翊一战算到她对白轻衣的情,又利用黎楚瑜的相貌算计叶清鸿的父女情,再以她对清鸿的师徒情份牵制她无法遗弃黎楚瑜……是以,崖塌之时,她方双手被困,但能空得一臂,她反手击去,又岂能被雷动偷袭致伤?
雷雨荼,果然是布局的高手!
他谋算的精到处,就是洞悉人性。
这一局,她确是败了!
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在雷动体内,播下了一粒种子……
或许在某年某月,这粒种子就有生根发芽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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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长身而起,清眉飞扬。
“清鸿,我们该回去了。”
叶清鸿抿了抿唇,“我想先拜祭黎先生。”
卫希颜点头,“他就葬在屋后。”
叶清鸿掠身飘后。
……
花丛里两处坟茔,紧紧挨着。
西边坟茔是黎安的墓,护主死于雷暗风掌下。东边新坟垒土,墓碑上却空落落一片。
叶清鸿知卫希颜故意留空给自己,眸色微微黯然,剑光划过,刻下“黎楚瑜之墓”。
……黎先生,安息!……有黎安为伴,又有繁花四季迭开,想来您九泉下也不会寂寞。
就此别去,无见。
她深吸了口气,眸色重复清冷。
转身,决然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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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略作收拾,掠出谷外。
卫希颜九重天境破去,再无法远距离空间瞬移,叶清鸿又有伤在身,两人遂到百里外的镇上,换了袭衣衫。掠行山林僻道,晓行夜宿,三日后方到京。
回到凤凰山庄,天色已近昏。
卫希颜沐浴更衣,全身焕然一新后方下山行向枫台别院。
落入枫林,红叶已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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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贡案事定。”
宋之意禀道:“制科的进士试拟定于七月初六,临安府服罪举子的一月杂役期正满,可解罪参试。”
名可秀颔首,她手里正看着宋之意呈递的国子监博士拟任名单,明睿眸子从胡安国、朱敦儒、范冲、朱震、罗从彦、叶梦得这些名姓上掠过,略作沉吟,伸腕提笔,添了二人:苏澹苏云卿、礼部侍郎宋藻,笑着递回。
宋之意双手接过,扫过苏澹之名,顿时了然。
这位苏先生师学邵雍《皇极经世》,精术数天象,又通六经,晓墨家,并曾得宗主生母花惜若指点易卦之学,算得上宗主半个师兄,名可秀素来敬重其学。
宋之意升礼部侍郎后,公务繁多,名可秀又有心以《西湖时报》引大宋风潮,遂请出苏云卿执握。随着《西湖时报》的影响日大,俨然成为时论喉舌,苏云卿的名号自然响誉京城,连皇帝赵构都闻名召旨入宫觐见,咨以时事,为其学识风采倾倒,和皇帝颇为相得。
赵构曾有心请其出仕,却被苏澹婉言相拒。原来,是以退为进,目标不在庙堂,而是国子学舍。
只是……宋之意迟疑道:“苏先生一旦出仕,《西湖时报》之位须得辞去。”
名可秀笑道:“无妨。”言下已有应对。
宋之意便不多言,看到自家名字也列于其后时,微微躬了躬身,郑重道:“之意必不负宗主所望!”
这国子监博士的官职并不显,但其意义深远。
贡院一案后,宋之意按名可秀的计划,上表进言新科进士应入国子监修德半年,端其心正其行后,方可正式授职。此议一经提出,立时得到朱敦儒、胡安国等人的赞赏,纷纷附议:“先修德再出仕,善矣!”遂由中书出政事堂、门下稽审后颁敕施行。
如此,执教国子监的博士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了新科进士的学师,影响着大宋未来官员的思想,甚至入朝后的政治倾向,焉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