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如珠盘,圆润生辉。
连日暴雨方歇,竹林间的石径道上还有积水,月光洒在石道上明晃亮眼。
林道上很安静,只有两条纤影携行漫步的窸窣足音,以及喁语低笑。
“汶儿,你看!”卫希颜忽然顿步。
“星光满天呀,明儿定是个晴天!这大雨连下了几天,总算是停了,看来老天都在为我妹妹祝福呀!”
她声音欢快,清美容颜却隐有几分怅然。
“吾家有女初长成!”她喃喃低语。
明天就是希汶出阁的日子,她忽然有些不舍,就好像疼爱女儿过度的父亲,不舍得将自家宝贝嫁给他人的惆怅情怀。
“姐姐!”
希汶柔荑搭上她肩,美眸如琉光璀璨,“姐姐若是不舍,汶儿迟几年再嫁便是!”
“迟几年再嫁?”
卫希颜抚了抚胸,表情惊悚,“汶儿,你家清方会剁了我!”
“姐姐!”
希汶跺足嗔她一眼,绝美容颜在月下光华流转,如最华美的宝石,眩目耀眼。
卫希颜眼神一凝,伸手抚向她鬓边,修长手指在她颊上摩挲片刻。
“我家汶儿是这世上最美的那颗珍珠啊!”
她眼眶忽然湿润,伸手将妹妹拉入怀中,眸子微微阖闭,长睫轻轻颤动。
她想起了希文,若和汉斯结婚,孩子也应该有**岁大了吧……
她睁眸望向星空,目光深沉,似乎想穿透那浩瀚星穹看到宇宙的另一边。
她低叹一声,任风从耳边清清刮过。
“汶儿,你会幸福,姐姐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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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果然如卫希颜所说,是个晴天。朝日如盛开的桃花,绽放在宝蓝色天幕上红彤彤乍眼。按燕青的话讲,这老天也忒给名老大面子了!
婚礼从早上巳时初方开始,因省去了从男方到女方家的“亲迎”仪式,勿需黎明起行。
名重生在天目山闭关不再理尘俗之事,男方父辈遂由名清方的三叔名重落和舅舅花漆夫相代,婚堂设在凤凰山庄的后院花厅里。
按礼,男女双方的家长不应同堂出现,但名清方本就住在凤凰山庄,这庄子里当家的长辈小辈们又都是些守大节不拘小礼的人物,于是这婚仪上就出现了男女双方家长同堂而坐的“不合礼”场面。
然而无人为此侧目,山庄里的大小仆役对庄子出现的古怪事早已见怪不怪,该干啥的干啥,欢天喜地热闹蒸腾。云馨、云意、云霞、云烟这些大丫鬟都精擅歌舞弦乐,正好省了请乐师和女伎入庄的麻烦。
欢闹的婚礼和酒宴一直喧腾到深夜,犹未停歇。
已近亥时,酒盏不知饮了几十巡,歌舞早停了下来,换上了轻柔的丝弦乐。聚在厅内的尽是一家子人,斗酒呼喝笑语不停。
“清方,再来……”
新郎官抚了抚额,似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英俊沉稳的面庞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酒气。
李师师伸手阻住卫希颜,“希颜,别喝了,再喝下去都得醉了!”
“谁醉了?”
卫希颜抱着酒坛子嘻嘻一笑,清颜已泛桃花,一双眸子却亮得照人,道:“清方,小乙,你们醉了?”
“谁说我醉了!”
燕青俊美容颜已喝得酡红,圆领衣襟上全是清、醇、烈的酒气混在一起,少说也喝了四五种酒,却梗着脖子不输阵仗。
卫希颜拍桌一笑,“好!云瑞,再拿十坛酒来!清方、小乙,有胆的接着喝!”
“喝!”
突然窜出一声,已醉得双眼迷蒙的花漆夫猛地挺直腰板,瞪眉瞪眼指着卫希颜,“你丫头……别以为……老夫醉了……”
席上大笑。
李师师边笑边道:“哎!花舅舅,您老就别跟着添乱了。希颜,不许喝了,再喝你的妻兄加妹夫就入不了洞房了!”
入不了洞房正好……卫希颜心中嘀咕,抬腿踢了名清方一脚,“喂,是不是男人哪!想娶我妹妹的快喝!”说着接过云瑞递上的酒坛,砰一声砸在名清方面前,“喝!”
众人又是哄笑,已经醉伏在桌上的名重落突然抬头,眼神擦亮,“倒酒!”
众人一怔,名浅棠娴雅一笑:“三叔,你还能喝?”
名重落嘻嘻笑了两声,“我是千杯不……”孰料倒字未出,又扑通一声醉了过去。
“哈哈哈!”
花厅内笑声四起,云嬛更是咯咯咯笑得发软,趴在何栖云肩上直不起身。
卫希颜斜眼飞向燕青,唇角挑了挑,“小乙,还不认输?”
燕青一脚蹬上椅座,卷起两边袖子,“倒酒!俺不信了,咱哥俩喝不过你一人……”
“好!喝……好儿郎……”花漆夫仰头大笑,他瞅着亲外甥终于娶了媳妇,心头高兴酒到尽干,胡须上全是酒水,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却一劲拍桌子直笑:“哈哈……喝!……希颜